【台南最好玩的街‧下】店家為街自辦雜誌 引觀光局邀阿嬤拍廣告

撰文:黃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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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近年愈來愈多人喜歡慢活,以緩慢、人文氣息聞名的台南逐漸成為香港人的旅遊熱點。在小確幸的風景下,生活在其中的人有着什麼樣的故事?
台南近年出現不少特色小店,許多人喜歡鑽進巷子裏,尋找小確幸,正興街一群店家卻拒絕沉醉於個人的幸福,在工餘擠出時間辦了本號稱「全球視野最窄」的街道雜誌《正興聞》,小人物的故事、KUSO風格帶來過千本銷量,還引來觀光局邀請阿嬤拍廣告。當街道爆紅變得「成功」,他們卻自爆自己的失敗,又辦些「奇怪」的活動,如廢墟市集,看似自嗨無用,卻是對傳統社會價值的革命。這街的靈魂人物高耀威說:「有沒有一種戰鬥的小確幸?」
然而戰鬥、革命總是令人疲倦,戰友不一定每次都響應,高耀威對此曾經迷茫。反思過後,卻找到新的出路。

高耀威和「正興幫」都喜歡嘲諷社會,被視為「成功」的人談自己的失談,引起人反思。(黃妍萍攝)

「全球視野最窄雜誌」 以阿嬤店家為主角

正興街在7年前是一條沒人認識的街,路上沒幾家店,高耀威在這裏開店,是因為這裏有一種令他着迷的氣息--那時候兩邊的街都很熱鬧,唯獨正興街沒人來往,「好像隱形了,有種天然的魅力。」同時街道的人情也令他留下——阿嬤會跟他聊天,又會煮飯給他吃、噓寒問暖。

這條街的人情味陸續吸引了其他店家,高耀威也在這氣氛下認識到不少人,由安份開店,變得蠢蠢欲動——「發現大家都有特技,他會唱歌,他會爬電線桿(可以掛花旗)。因為我是一個很喜歡活動的人,我就把這些東西想像成一個可能性,不然就來辦一個活動好了,喜歡那種anything is possible的感覺。」

就這樣他們一個個活動辦起來,「大家很緊密地朝同一個方向前進,那個過程很迷人。」2014年他們更為了賺錢辦活動而創辦《正興聞》,以街上店家、阿嬤為主角,寫稿、拍照、設計都是店家義務擔當,沒有銷售渠道,就在街上每家店賣,沒想到雜誌一炮而紅,甚至翻譯成日文版傳到海外。影響力變大了,高耀威開始想應該放些意義在裏面。

他平日就注意到很多社會的弊病,「像有些活動表面上有反思,卻是假的,因為他們根本不認同這個事情。」於是他選擇直戳社會的傳統思想——第2期《正興聞》由10頁增至64頁,售價卻減1元,以此嘲諷金錢社會。第3期更以「失敗的人」為主題,由被標籤為「成功」的店家說自己的失敗。第4期在封面上騙大家「聽說不出了」,因而第5期賣得很慢,高耀威卻說:「沒關係啊,街上的錢也夠啊。」

訪問前一天高耀威剛和正興街部分店家和各方好友在水交社市場辦「廢墟市集」,第二天便跑回去搬椅子收拾。(黃妍萍攝)

無用、廢墟的價值:開心就好

他們辦活動同樣有着帶出另類價值的想法,例如「不見得一定要成功」。去年新年,他們辦了「無用生活節」,「整個活動是很沒有用的,可是大家都覺得,好開心,因為其實我們都是有一點沒用,有一點有用。」高耀威說。

早前他還和正興幫及其他朋友在一個只剩幾檔攤販、快被拆的菜市場辦了「神隱廢墟告別市集」,為破落的市場裝燈。這彷彿可與香港的許多地方對照,如深水埗布市場「棚仔」。他提到書本《無用之用》的一個故事——「君王給蘇格拉底喝毒芹汁,他在喝之前還在練琴,說:『至少我可以在死前學會一首歌。』」他續指:「我們不是一定要為了現在活着的事情而努力,應該要為即將失去的東西做點什麼。」

讓人反思是他辦活動的其中一個宗旨,廢墟雖已廢棄,卻仍有價值。(黃妍萍攝)

名氣變大難革新 戰友方向不同曾迷茫

高耀威在正興街走了7年,雜誌也辦了2年。雜誌要求付出的時間不少,每期結束後都有人退出,他對此很看得開,甚至自己解散舊團隊,再組新的。

然而對於如何讓街道再走前一步,他前一陣子卻有點迷茫。「大家有點知名度,這個時候你要做一種革命性的東西就不容易。(不希望被客人罵)例如叫大家一起不製造垃圾,不給飲料杯,只給玻璃杯,也會很困難。」他說。「不一定每件事都有很多人參加,可能辦音樂會他會去,可是垃圾、交通的問題他不太知道怎麼做。」

於是有時只有少數人一同前行,他覺得有點孤單,但最近他找街外朋友一起辦廢墟市集讓他想通了——可以去找新的戰友。「我不能一直要求。譬如說他是陸軍,打完這個,(我說)我們現在變換成空軍,不可能啊,(他說)不行我不會飛,你卻罵他,你怎麼不飛。我罵了我自己孤單,他們又不想跟你做朋友。」他說。

「這邊(廢墟市集)變大了之後他們(原有的戰友)就會被吸過來,然後他們就會改變了,這力量又回到這邊(正興街)。」最近他和店家開會談玻璃杯,把實踐方法愈講愈清楚,參加人數從3個變10個,更一同出遊,景點之一是參觀玻璃廠。

辦完廢墟市集後,高耀威不再迷茫。(黃妍萍攝)

不自滿於現狀 邀學生參與刊物製作學習給予

目前正興街面對最現實的問題,和香港一樣,是租金增加,進駐正興街5年的IORI茶館去年3月便因此結業,高耀威不打算花時間去苦惱:「物極必反,你知道會這樣(加租),還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不要轉過來跟它打,那樣的話我就沒有再前進了。」

現在他希望將所得傳給新一代。第4期開始他讓學生參與《正興聞》的製作,讓他們一起辦活動、和人交流。「讓他練習怎麼樣去做一個不正軌卻是有效的事。」他說。所謂教他們,也不用傳統「我說你做」的做法,而是給他們信心讓他們發揮。

7年前來到正興街,高耀威只想安份地開店,擁抱小確幸,但愛挑戰事情的他,終於還是說:「有沒有一種戰鬥的小確幸?」看着街道變得熱鬧,也看着人群亂拋垃圾,還有戰友的墮後。面對種種困難,他說:「不要把它當成一個問題,把它當成是題目,就用各種實驗去挑戰。」

街上充滿着各式裝置,全由店家自行發起。(黃妍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