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志一周年】落區推動自決 黃之鋒:要先學識傳統政黨做嘅嘢

撰文:何潔泓
出版:更新:

眾志一周年,這班20出頭的青年,從放下學生光環到踏入從政之路、再到香港仔埋頭做地區工作。一年的轉變,跨越了不少障礙與心理關口。香港眾志成員大部分人仍是學生,最年長那位僅是25歲。去年羅冠聰當選立法會最年輕議員,有了議席和資源,內部即隨決定開展地區工作。
「以前齋講大政治議題,而家就派單張講交通路線重組、巴士站變水舞間。」
「搞社運梗係出聲明啦,目標係迫政府公開對話。而家就出信約部門會面傾嘢,成套邏輯分別好大。」黃之鋒坐在香港仔地區辦事處說。從2011年成立學民思潮、經歷反國教、雨傘運動,再終結學民,成立香港眾志,由學生運動到創黨,黃之鋒曾經鋒芒盡露,現在漸漸學習退後,選址香港仔做社區工作。

香港眾志成立初期屢次甩轆,黃之鋒希望讓人知道,無論是大政治議題、還是日常的民生議題,都能夠與市民共同面對。(楊程攝)

前進就是克服自己最不擅長的工作

羅冠聰當選立法會議員後,香港眾志隨即商討如何分配議席資源。他們的參選文宣寫過,「自決」的前提是「自發」,其中一個參與方式是「由社區公民自主改進在地議題,實踐社區民主」。

「我哋講過,要發展地區,呢件事。一定要有人做。」黃之鋒務實,清楚有了議席,政黨要邁向全面化,必定要有人落區,於是走去做開荒牛。「好多人驚訝我決定將黨務分畀其他成員,自己主力落區。但作為秘書長,我有責任向社會證明,一個政黨唔止識得搞社會運動,而係能夠同人一齊關心最貼地嘅民生議題。我唔想幾年後,人哋仍然覺得,黃之鋒或眾志,嚟嚟去去都係得一味。」

未落區前,內部成員也不禁會問:「黃之鋒是否真的有能耐落區?」(楊程攝)

他決定了的事,就會去做,但隨即面臨的質疑是「佢有冇呢個能耐?」、「同傳統泛民有乜分別?」。他如是說:「係時候走出conform zone,喺跌跌碰碰間磨練自己,前進就係要克服自己最唔擅長嘅嘢。前幾年密集式開會、冇乜時間聽人講嘢,而家行慢兩步,其實係幾享受。」

有全港知名度不代表居民認識你

有人形容黃之鋒為神話,彭定康勉勵他「我是過去,你是將來」、美國網絡串流電視Netflix購買他的紀錄片。但落到區,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知道自己的局限。去年立法會選舉期間,當羅冠聰民調走勢仍浮沉於1至2%時,黃之鋒到南區拉票。他憶述當時站在對面的民主黨,手揚大聲公讀出歷屆的立法會和區議員名單,如楊森、李柱銘、黃震遐(等等),居民對這些人物耳熟能詳,黃之鋒頓時覺得「企咗喺到,落唔到地」。

「我識搞社會運動,但唔識分地政署同規劃署、唔知長生津同綜援嘅入息上限、白表同綠表有咩分別,就連出信比部門個條問題都唔識draft。開地辦之後,居民唔知你嚟咗、甚至唔識你。」

他憶起某次派單張講交通班次問題,一位先生接過單張問:「竟然今次唔係講政治議題?」他形容那居民的反應是「十個趣」。(楊程攝)

於是他將勤補拙,早上六點半起身準備街站、中午返學、回辦事處跟進個案、晚上繼續擺站、凌晨還在研究案件。情人節那晚,他收到漏水投訴,深夜埋頭出信,早上又落去派單張。一星期有四日在辦事處「落地打躉」、其餘時間則到外國做他打趣形容為「離地萬丈」的國際連結。

實踐四個月,他遇到的訴求,包括加快公屋輪候、幫居民填表、巴士站水浸、旅遊巴泊位不足、業主擔心樓價跌、屋村商場改建學校。要對應這些議題,他埋頭出信、與部門通電、準備文宣資料、發起居民會、落街派單張。

聽落,好像跟傳統服務式地區工作無異。

地辦人手不多,起初的時候,他們的電話簿連一個居民電話都沒有,一切都是從頭做起。(楊程攝)

先紮實地區基礎 再以運動模式推進

同為自決派,朱凱廸在2015年曾撰文討論「社區營造」,提出香港地區事務或許能仿效西班牙左翼政黨Podemos以「地區圈子」(Circle)為基礎,發展出關注不同議題的「民主圈子」,以強調自發的互助模式出發,把握群眾的動能,以運動模式擴展社區力量。

黃之鋒抓抓頭髮道:「我哋都想做到社區自發運動,但始終未同居民建立到關係。我警剔自己,喺識做運動前,都要學識傳統政黨做嘅嘢。」他回想,「當時成員喺冷氣房吹到天花龍鳳,諗得太理想,團隊冇人有經驗,一坐到落去,好快就發現,完全冇根基之下,社區營造嘅theory好難apply落去。」

他以自己為例,「我每日早出晚歸,冇社區生活,唔夠歸屬感就好難有想像。海怡16幢劃一個選區,大家可以點對16幢嘅範圍有想像?可能真係冇喎,但如果成個鴨脷洲去睇,就有野玩喇,可以由規劃層面去諗點擴大居民能量。」

香港眾志面對最大的困難,是由零開始,「搞社運嗰時會鬧民主黨,但落到區,你真係唔夠人哋嚟,佢哋南區有幾個區議員、各自有基礎、有龐大居民data base,我哋最開初嘅時候,電話簿連一個人都冇。」

由香港前途問題、支持長毛還是曾俊華為特首人選,香港眾志與民主黨都存有很大差異,要在地區事務上向民主黨取經,學習區議會程序與政府部門的運作,黃之鋒形容為「精神分裂」,「呢頭向議員請教完,嗰頭大家就喺政治議題上各有立場,甚至會有罵戰。」但為了建立社區力量,他把政見放在一旁。

初嘗落區,黃之鋒在網上寫道:「對比起好多民主派前輩,香港眾志喺民生同社區議題上,都仲有好多不足同埋需要學習嘅地方,但就希望大家畀機會我哋,用時間去證明我哋嘅成長。」(圖片來自黃之鋒Facebook專頁)

讓公民充權出現於社區運動

雨傘運動後的社會,翻天覆地。

社區固然多了自發組織,居民漸漸在區內累積政治能量,但政府的打壓亦甚囂麈上。香港眾志面對唯一的立法會議員羅冠聰或許會被DQ,失去議席、資源及議會話語權,黃之鋒有時會想:「每日做緊地區工作,但如果阿聰下個月就俾人DQ,件事可以持續到幾耐?我又到底做緊乜嘢?」

他時有質疑、但很少猶豫,總之就是要回到一個政黨必須全面化的基本步,「公民充權唔應該只喺充滿張力、政治矛盾嘅戰場上發生,要令到社區都能夠開展一場又一場運動,先會帶來真正嘅改變。」

下集再談香港眾志的地區工作與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