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生與死】醫護凝望七旬父母感受獨女最後心跳 更覺生命無常

撰文:陳倩婷
出版:更新:

病房裏的死亡,可以死得呼天搶地,可以死得寂靜無聲;可以突然昏迷一睡不起,可以隨維生儀器漸緩的聲響流逝。生死的場面在深切治療部(ICU)每天上演,病人家屬之外,ICU的醫護人員就是直接面對死亡的人。
向家屬宣布死亡的消息,可以是一秒之內的事,但往後一連串的反應,仿如電影中的慢鏡頭:家屬的表情由靜止到嚎哭、逐一撫摸臨終的至親的面頰、雙手及心臟、感受家人最後數十下心跳……
旁觀者清,各醫護於《心切治療.離去》一書中以最接近死亡的距離,寫下對生命的反思。

書中其中兩個篇章提到,醫護目睹白頭人送別黑頭人的經歷。(視覺中國)

翻開《心切治療.離去》目錄頁,全書16個篇章中,有五篇的名稱提到「死亡」,驟眼看這是一本催淚的書籍,細閱之下,書中記載更多的是醫護人員目睹死亡過後,沉澱而成的反思。

街上各人喜迎平安夜 病房內白頭人送別黑頭人

不少於ICU工作的醫護都有同一個感悟,就是死亡可以來得很快。在瑪麗醫院ICU工作的護士Judy永遠記得那一個平安夜:一位30多歲的女人被送到ICU,她的七旬父母陪伴在側。女病人因突然昏迷,被搶救一輪才被送到ICU。Judy在書中憶述,當時向病人父母宣布不幸消息時,眼前畫面尤如電影中的慢鏡頭:

「兩老茫然的表情大概是1秒吧,但我彷彿看到一個慢鏡,像電影的慢鏡一樣時間被拉長了,那一刻完全靜止,接下來的1秒,媽媽已經很大反應,她聽到消息之後很想逃走,大概不想接受現實」
深切治療部護士Judy
護士憶述,病人送入ICU的一夜,正是那年的平安夜,街上的歡樂氣氛與病房中的一家人全無關係。(視覺中國)

這一刻,Judy形容街上慶祝平安夜的氣氛,將病房內的一家三口完全摒棄。儘管兩老不願接受事實,但得知女兒的心跳只餘約30下,兩老被帶入病房,見女兒的最後一面。

「兩老輕輕的摸了摸女兒的雙手,然後是臉,把滿佈皺紋的手掌放在她的胸口,感受女兒身上僅餘的心跳。」
深切治療部護士Judy

與女兒陰陽相隔,前後不到一天,但Judy認為正因生命的無常,才令「珍惜生命」四字更為實在。

雖為生命流逝感可惜 但延長病人的煎熬 既是殘忍又是折磨

另一個送別至親的故事,同樣是30多歲的女病人,只是白頭人換成一位寡居單親媽媽。事件發生在2016年,病人阿儀是大企業的部門主管,事發當日黃昏,她在工作崗位上倒下,被送入醫院,診斷證實患上急性血癌。她被送到ICU時已陷入昏迷,醫護人員為她洗血之際,腦出血、腦內壓高等問題接踵而來。

當時判斷開腦只是紓緩腦壓過高,幫不了什麼,風險卻很大,「開腦的話,阿儀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不開腦又持續出血的話,就有機會令腦幹死亡」,在ICU做了25年的護士Kitty這樣描述。「做手術抑或不?」,Kitty清楚記得,這兩難問題,令阿儀媽媽由初入院時表現強悍,被一夜折騰成六神無主,Kitty遂大膽向媽媽建議「與其讓她痛苦,不如讓她舒服的離開?」

「人生的四部—生、老、病、死。阿儀沒有病過、經歷不到老去,就直接的步入死亡。」
深切治療部護士Kitty

「我們看着阿儀的臉開始腫,那刻,是看着一個人的死亡」,Kitty說,當時病房內只聽到儀器的聲音,「是去是留,都等待床邊這位單親媽媽的一個決定」。

「最後,她決定讓女兒走。」母親帶來女兒在她60大壽時所買的裙子,給愛女兒穿上、替她化了妝,跟她耳語至最後一刻,Kitty形容「看上去很舒服」。

維生儀器為病人的生命倒數,但拔走儀器的一刻對部份病人而言未必是壞事。(視覺中國)

送走阿儀之後,有年輕醫生問「這是最好的完結嗎?」有資深的醫生答道「她的情況無可逆轉,也是事實」。逝者固然令人感到可惜,但作為醫護人員,Kitty深明將病人的死亡過程延長是一種折磨,又寄語若真有一天需陪伴病人至最後一刻,記得要表達愛:「這比其他事惻都來得重要,摸摸他、擁抱一下、還有親一下臉額吧」。

本文內容輯錄自《心切治療.離去》一書,此書由華人永遠墳場管理委員會贊助,由瑪麗醫院策劃。如欲索取此書,請登入 bit.ly/getonecopy 填妥表格,每人限取一本,團體另作考慮,查詢: endoflife.icu@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