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作家伍淑賢專訪之一】三十年斷續寫作 「寫作是一念之差」

撰文:洪昊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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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見伍淑賢是在大坑浣紗街。小說〈浣紗〉裏的主角美美說這兒「多車房」、「地面油污」,「黃梅天垃圾臭氣,坑渠水氹,的士司機泊車開飯坐滿一街,老人坐在馬路邊,齊齊聽震天響的粵曲,就嫌亂嫌髒,都不喜歡。」
近年大坑開了不少新式咖啡館和餐廳,與她相約的地方正是一間新式咖啡館。伍淑賢住在大坑接近二十年,說以前並不像現在那樣,「有街市,還有一條大坑明渠,非常基層,現在多了這些新樓,像塊威化餅。」〈浣紗〉裏的美美是地產經紀,而大坑,不少鋪位空缺,多的是招租的牌子,店鋪遷入又遷出。伍淑賢笑說喜歡這裏靜中帶旺,又近以前上班的銅鑼灣,一住就是多年。伍淑賢的寫作,也有這種特質:置身人群,喧鬧之中獨自安靜,盡見世間色相。

作家伍淑賢喜歡大坑的旺中帶靜,一住多年。(黃寶瑩攝)

唯一結集——《山上來的人》

年輕一代的文學愛好者,未必知道伍淑賢。唯一結集的作品《山上來的人》獲得由香港文學生活館首辦的「香港文學季」推薦獎,館方稱此書為「骨灰級文青必讀」,一時間「伍淑賢」三個字就進入了我等「入門級文青」的搜索範圍。作為老牌文學出版社素葉的壓卷之作,《山上來的人》結集了伍淑賢1978年至2012年間斷斷續續寫成的作品,厚厚的一本,坊間也難覓得。去年伍淑賢獲得由何鴻毅基金會贊助,到美國愛荷華大學,全球最知名的作家工作坊交流兩個多月。眼前這位有點「神秘」的前輩,卻說自己其實從未想過作品結集。

人生主要戰場在商界,伍淑賢斷續寫作三十年,至今唯一結集出版的書籍是《山上來的人》。

自09年起,何鴻毅基金會的「傑出香港作家交流計劃」,每年都會贊助一位香港作家到愛荷華大學參與「國際寫作計劃」(International Writing Program,IWP),與來自世界各地的數十位作家交流。台灣有白先勇、余光中,中國大陸有莫言、丁玲,而香港,早年舒巷城曾去過,近年亦有潘國靈和董啟章等作家曾去過交流。相對早幾年去交流的作家,如韓麗珠、鄧小樺等,伍淑賢開始寫作的年期早得多,從早年《文化新潮》到《素葉文學》,都不時會見到其斷斷續續地發表,絕對是前輩級。
 
伍淑賢在《山上來的人》後記裏有這樣一句:「我素是人生的拖延者,人家都要吃晚飯了,我才在張羅早餐。」《山上來的人》橫跨三十多年,方才結集出版。同輩友人中不寫的已經太多,我問她這樣的寫作算是「持續」還是「斷續」?她說:「其實不知道什麼是『斷續』和『持續』,如果從客觀來說,當然是斷續,畢竟不是像村上春樹那樣每天固定寫幾多個小時。有時也有現實考慮,譬如有出版機會才寫。」和不少文學作家在學院教書或從事媒體工作不同,伍淑賢人生另一個戰場,在商界。

不同人生階段可以做不同的事,也不會有一份工作做五十年,現在不少人都有不同身份。
伍淑賢

「商業世界其實更簡單」

「我剛剛畢業出來時,和現在很不同,那時香港找工作容易,轉工轉行都不難。」伍淑賢笑說她不是一個好例子,早年做過電台、媒體,內地改革開放後亦曾從事過貿易工作,後來短暫做過銀行,近廿年都從事公關顧問工作,是商界的高層人物。「剛畢業時,在工作中學習到很多,也對許多事感興趣,人生展現了很多『點線面』,其實應接不暇,偏偏寫作講的是最沉澱的狀態,我無法很快『轉台』。」伍淑賢說由畢業後到三十歲左右,她其實頗為「事業為先」,「而且商業世界,其實更簡單」。

一邊處身商界的風雲譎變,另一邊則是必須沉靜的獨自創作,使伍淑賢可以始終維持斷續地寫的,是偶爾報章雜誌的約稿。(黃寶瑩攝)

「另一方面可能是沒有心力吧,寫作需要許多心力,而且對我來說,有園地很重要。」後記裏伍淑賢笑自己「功利」,有發表園地就寫,無則不寫。「我自己沒辦法寫完放在抽屜,其實我不算是很有文學志願的人,只不過有機會就不會放棄。」2014年出版的《山上來的人》,選自《素葉文學》和《文匯報》上斷斷續續續寫下的短篇,後來在《文匯報》上長篇連載的〈山上來的人〉已經是本書最長的作品,〈山上來的人〉連載完後,素葉創辦人及總編許迪鏘認為該出版一本書,寫作三十多年的伍淑賢才終於有「出書」念頭。
 
一邊處身商界的風雲譎變,另一邊則是必須沉靜的獨自創作,使伍淑賢可以始終維持斷續地寫的,是偶爾報章雜誌的約稿,但也只是短短兩三千字。「其實我覺得工作和寫作相輔相成,因為有不同的世界出入,時間當然會少了,但好處是可以轉台,有不同刺激。」好的作家,必須把心神都放在創作上?伍淑賢不同意「搵食」和「創作」的二元方法,「好多時是你怎樣去處理吧,不同人生階段可以做不同的事,也不會有一份工作做五十年,現在不少人都有不同身份。」《山上來的人》有相當多二三千字的篇幅,就是伍淑賢在長假期,、閒暇期間寫就的日常生活,當中依稀能讀到小說的「我」在現實生活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