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黃金時代
「美國的黃金時代始於當下。由今天起,我們的國家將會興盛,再次受到全世界的尊重。所有國家都會羨慕我們。我們不會再被人佔便宜。」特朗普1月20日宣誓就職後如此說,標誌着他作為逾百年來首位——並且為美國歷來僅第二人——能夠重返白宮的總統,四年任期正式展開。
「黃金時代」,特朗普以及其MAGA運動念茲在茲。以出生於四六年的特朗普以及同年的克林頓和小布殊為例,他們作為戰後嬰兒潮的第一批,成長的五六十年代正值科技進步、彩色電視普及、太空人登陸月球、民權運動得到進展、搖滾音樂和荷里活電影蓬勃的年代,美國經濟增長動輒百分之七、八。
對於七八十年代出世的美國人,他們成長的九十年代同樣可謂黃金。其時蘇聯解體、冷戰結束,美國在世界舞台上獨領風騷,於波斯灣戰爭中一呼百應。東歐國家以至俄羅斯莫不以華盛頓為共識,對美國資本主義和市場經濟奉若神明。加之全球化全速展開,由歷史終結到世界是平的的論斷一個接一個,美國就像歷史發展的指路明燈。
然而所謂的黃金時代,往往是對歷史美化了的想像。六七十年代黑人明顯較為貧窮,濫藥問題興起,社會躁動不安,由街頭騷亂到政治暗殺都為美國日常。至於九十年代,經歷一輪去工業化之後,五大湖區已經淪為鐵鏽地帶,工業城市的命運與金融中心紐約有如天壤之別,更不用說將來在廿一世紀領先全球的加州矽谷。馬斯克零二年成立SpaceX,兩年後朱克伯格創立facebook,同年皮柴加入Google。廿多年來走過的道路縱使不盡相同,但三個人今天同樣簇擁在特朗昔周圍,見證美國所謂的黃金時代展開。
從這一刻起,美國的衰落時代已經結束。我們的自由以及國家的偉大前程將不再被否定,我們會立即恢復美國政府的正直、能力和忠誠。
對比起站在白宮的億萬富豪,彭博就不會同意現在是美國黃金時代的開始。同樣地,當Logan Paul和Joe Rogan慶祝着特朗普重返白宮,Taylor Swift只會視之為黑暗的一天。「我們將建立一個不看膚色、有能者居之的社會。從今天開始,美國政府的官方政策是只有兩種性別:男性和女性。」特朗普這個宣告標誌着黃金時代抑或衰落時代的開始,美國人的看法兩極。
美國毋庸置疑是偉大的國家,或如特朗普所形容,是探索者、創新者、先行者。當荷蘭在十七世紀處於黃金時代,五月花號的清教徒踏上今天的麻省開疆闢土;當英國在維多利亞治下雄霸世界,美國人經歷了南北戰爭又在戰後重建了家園。內戰後工業發展迅速,經濟增長強勁,成為馬克吐溫筆下的鍍金時代。惟不管是十九世紀末、二戰後抑或冷戰後也好,歷史說明了再偉大的黃金時代也可以悄然一去不返。當荷蘭人、英國人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已經來得太遲。
拜登的產業政策和特朗普的保護主義是否可以扭轉逆勢,沒有人說得準。但以為黃金時代已經過去的,不只是美國自由派;聲稱現在黃金時代就要開始的,也不只是美國右翼。如果強大如美國也可能面臨衰落,香港豈不是不進則退?既然拜登和特朗普也要各下重藥,我們難道以為香港的黃金時代說兩說就得以再現?唯有真正的改革者,才能給社會再鑄一個黃金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