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社署跟進個案」——接二連三慘劇誰負責?
上星期三(8月6日),葵盛東邨77歲獨居長者被發現於單位內化為白骨,逝世已經超過一年半。今星期一(8月11日),深水埗一對85歲和47歲母子倒斃家中,警方拘捕了疑有精神病紀錄的同住女兒。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IPO位列全球第一,企業和人才紛至沓來,為何我們的獨居長者晚景如此淒涼,不堪壓力的家庭缺乏支援?
葵盛東邨的袁婦在公屋獨居、年邁,照道理是政府或者關愛隊的潛在對象。然而她沒有被納入任何社工的跟進名單,以至在社會支援系統的雷達之外。跟三個月前葵涌石籬一邨的八旬老翁一樣,直至被房署職員上門才發現剩下骸骨,離世逾年。慘劇接二連三,已無法推諉成個別事件。我們的系統似乎只對租務問題有反應,對人的需要卻毫不在乎。
生死竟不如一筆租金重要?
若論需要,深水埗案的家庭肯定需要極大。母親八旬,47歲的兒子患有唐氏綜合症,需要定時使用暫託服務,52歲的姊姊有精神病紀錄,要定期求醫及服藥,而且案發前無業,並向朋友透露有輕生念頭。然而,這個家庭成員的資料分散於不同角落,例如是院舍服務系統和醫療系統。但不同資料未能整合,辨識出這是一個正面對困境的家庭,結果他們依然「並非社署跟進個案」。
葵盛東邨的袁婦即使未必是長期病患,但作為獨居長者以及公屋租戶,房署必然有其資料。她如果與外界沒有聯絡,樓下信箱沒有人清理,這些不是社區層面可以觀察到的異常狀況嗎?但房署若然只管租務,管理處沒有責任關懷住戶,就難怪沒有人嘗試拼湊出一個「可能已發生意外」的結論。
在其欠租數月後,房署啟動收樓程序,整個流程完全是行政導向。如果租戶例如透過自動轉帳等方法一直繳交租金,他們同樣可能在家中逝去多時也無人發現。諷刺地說,在現行制度中,一個人的生死竟不如一筆租金重要。
在深水埗案中,患有唐氏綜合症的兒子三星期未返回暫託宿舍,社工因而上門了解並揭發事件。但對於有恆常支援需求的特殊需要人士而言,三星期不能說短,但這是否意味現行跟進機制過於遲緩?
勞福局建資料庫 民政局設關愛隊
勞工及福利局上個月起試行建立高風險照顧者資源庫,或許可以彌補現有系統的不足,但其成效取決於數據的深度。如果只是整合地址、福利紀錄等「硬數據」,而無法納入社區層面的失聯、鄰里觀察等「軟信息」,當局依然可能錯信自動轉帳等正常表象,而遺漏了背後已經出事的個案。而且識別出「高風險」名單後,若沒有額外資源和清晰指引,沒有專業社工的介入,我們也仍然難以評估複雜家庭的內部壓力。
至於民政及青年事務局旗下的關愛隊,雖然旨在上門探訪,觸及隱蔽居民,但成員多為義工,未必受過足夠培訓去辨識精神健康、家庭暴力或照顧者壓力等複雜狀況。而且關係和信任需要時間建立,如果只是禮貌敲門、派發單張,缺乏持續跟進,始終難以洞察危機。即使關愛隊可以轉介專業服務,但是否有足夠資源承接,社會不無疑問。
說到底,政府必須投入資源,加強社福、照顧及精神健康服務,縮短輪候時間,確保轉介能被有效承接。如果可以為關愛隊提供專業培訓,讓他們的作用不只在於「敲門」,或許也能減少慘劇發生。更重要的是制度改革,推動房署、民政署等前線部門不止於行政事務,而是在社會保障、關懷網絡中也擔當角色,發揮作用。特首李家超形容政府政策要落到地區的「微絲血管」,可以說是同一道理。
一個社會的文明標誌在於如何對待最弱勢的群體。慘劇不只衍生死者,家屬的餘生也不會好過。在下一宗慘劇發生之前,我們的社會制度可以改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