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一役能否喚醒裝睡的人?

撰文:評論編輯室
出版:更新:

《紐約時報》的社論這樣說,「為什麼發生在阿富汗的事情是悲慘的,因為美國相信自己為這個世界塑造人權,婦女賦權和宗教包容的價值上是一個無可替代的國家,但在現實中,這個美國夢只是一場夢,別無其他。」(Tragic because the American dream of being the "indispensable nation" in shaping a world where the values of civil rights, women´s empowerment and religious tolerance rule proved to be just that: a dream.)當然,任何人都有權發夢,但一旦不是發夢,而是在夢遊,在夢遊中讓很多人受到傷害,你能夠用夢遊作為自己辯護的理由,不需要附上責任嗎。

美國的政客沒有用夢遊來作為藉口,但他們選擇將責任推給「腐敗、無能、缺乏動力和其他阿富汗軍隊的不足」(corruption, incompetence, lack of motivation and other flaws among the Afghan forces)來解釋美軍戰敗的悲慘結果。或許這種解釋會讓美國人舒服一些,原來是阿富汗政府「爛泥扶不上壁」,自己的責任立刻大打折扣。阿富汗的伊斯蘭族裔當然是腐敗和無能的,美國人自然是「廉潔、高效、充滿活力」的,失敗如何會是上等人應該面對的結果。美國人好像忘記了美軍用了二十年,八百多億美元軍費,接近兩萬億美元的其他預算,最終塔利班只用了十天就將其打倒,美國駐阿富汗外交官是用逃難的方式放棄大使館,不曉得這與美軍的自我認知有沒有任何落差?

這當然不是美軍的第一次戰敗。其實,二戰之後,在朝鮮半島,越南、伊朗、敘利亞、伊拉克、索馬利亞等戰場上,被譽為所向披靡的美軍卻一次次地重複這種敗仗。這一次特別一些,它是美國參戰時間最長的一次,花費最多的一次。拜登政府自詡阿富汗戰爭「任務完成」,但在8月15日之後所有人也看見實情卻是輸得慘烈。最讓美國人羞愧的是,塔利班只是一批游擊隊,裝備之差難以形容,總統拜登在回答美軍撤離阿富汗會否重蹈越戰的覆轍時曾說,「當然不會,塔利班的戰鬥力遠不及北越軍隊」,結果是美軍被如此低戰鬥力的雜牌軍徹底擊潰,近乎落荒而逃。

軍事力量不能治理國家

人類已經進入了現代,但戰爭依然是處理國際事務的常態手段,這是對現代的諷刺,也是對人類的懲罰。用任何標準計算,美國是二戰之後世界上發起和參與最多戰爭的國家,無論是直接或間接,藉口總是保護或建立民主自由政府,結果從來都是混亂,無論是利比亞、伊拉克或阿富汗,還是烏克蘭、格魯吉亞、古巴、委內瑞拉等。

在眾多美國參與的戰爭中,中國內戰、朝鮮半島戰爭和越戰都是有趣的案例。美國人喜歡用韓國來證明美國保護的積極意義,韓國確實成為高增長及經濟發展最成功的高收入國家之一。相反,美國在越戰是戰敗國,但戰後越南的經濟發展頗為耀眼,可以說是後起之秀,美國自己都在爭取與其合作。作為中國內戰中與中共站在敵對面的美國,當然沒有想到「專制」的中國能夠強勁發展經濟,達到直接挑戰美國的程度,而美國卻需要在七十多年之後繼續為台灣的國民政府提供武器,呐喊助威。最讓人啼笑皆非的實屬阿富汗,美國政府傾注了無數金錢、人力、精神,親自建設、參與管理的民主國家,卻從來沒有離開風雨飄搖、搖搖欲墜的境況,最後還是以尷尬的敗仗告終。

擁有世界上最強大軍隊的美國是最富裕的國家,自譽為世界警察,打著正義之師之名、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的口號,為什麼會屢屢戰敗?這是所有軍事學家、政治學家、社會學家都應該重視的課題。如果只是一次戰敗還可以歸咎為偶然,但連續幾十年在所有關鍵戰爭中都是戰敗而回,而且全是敗於比自己軍事力量差很多的對手,它為何還固執己見,繼續擔當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武林盟主?

戰爭從來都是手段,既無法解決社會和經濟問題,更無法解決人民的就業與生活,它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被誤解和錯誤利用的政治行為。由於它的「乾淨俐落」,讓很多人——特別是頭腦簡單的人——隨手就用,後果自然是悲慘的。為什麼最現代的美國竟然會如此愚昧?問題自然是大家對現代的誤解,更不願意承認就算是有錢有名,無法約束自己體內的劣根性,穿上醒目的西裝也遮蔽不了封建和野蠻。不少香港人曾經視美國為導師和救世主,如果過去一年多發生在香港的變化無法糾正這種誤解,就應該細心研究阿富汗最近的情況,用批判的眼光和清醒的頭腦去質問,為什麼美國在阿富汗的民主建國會以失敗結束,還有美國對於阿拉伯之春等顏色革命的態度,與其在香港反修例過程中的一言一行又有什麼相似之處。若一些人對世事的判斷竟然是如此幼稚,或許他們應該從阿富汗人民的遭遇中找到全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