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作者：區漢宗

少林寺方丈釋永信上月因「挪用資產」「違反戒律」被立案調查，其打造的「少林商業帝國」隨之崩塌。這一事件再次將宗教商業化問題推向輿論焦點。從「天價頭香」到「名山上市」，從「假僧斂財」到「承包寺廟」，佛教淨土在商業浪潮中逐漸異化。佛教商業化的本質是信仰價值與工具理性的衝突。當鐘磬梵音被掃碼支付取代，當誦經聲淹沒於股票代碼的喧囂，佛教的終極關懷已然迷失。治理亂象需法律鐵腕與信仰自覺並重：外部以制度牢籠鎖住貪婪之手，內部以戒律清泉滌淨逐利之心。唯有如此，方能護持那片「紅塵不到之地」，讓信仰重歸澄明。「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真正的現代性轉型，非以金粉飾佛像，而以智慧照人心。

傳統文化如何在現代社會中
保持內核純粹的同時獲得傳承活力？

7月27日晚，中國河南省少林寺管理處發佈情況通報：少林寺住持釋永信涉嫌刑事犯罪，挪用侵佔項目資金寺院資產；嚴重違反佛教戒律，長期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係並育有私生子。目前正在接受多部門聯合調查。7月28日上午，中國佛教協會發佈公告：釋永信的所作所為性質十分惡劣，嚴重敗壞了佛教界的聲譽，損害了出家人的形象。根據河南省佛教協會報來的《關於註銷釋永信戒牒的報告》，中國佛教協會同意對釋永信（俗名：劉應成）的戒牒予以註銷。戒牒予以註銷指的是取消僧人的戒牒，也就是撤銷其僧人身份的證明。這通常是對違反佛教戒律或有嚴重不當行為的出家人採取的措施。釋永信的戒牒被註銷，意味著他不再具有僧人資格，也不再是少林寺方丈。

釋永信以商業手段推廣少林文化確實引發了廣泛爭議。一方面，他將古老的禪武文化轉化為現代消費符號，通過武僧巡演、文創產品等市場化運作，使少林寺從封閉的寺廟轉型為全球知名的文化IP，這種創新模式客觀上推動了傳統文化的傳播與生存。門票收入與商業合作也為寺院修繕、僧眾生活提供了經濟保障。

但另一方面，過度商業化消解了宗教場所的神聖性。天價袈裟、地產投資等行為與佛教「清心寡欲」的教義形成尖銳對立，將修行場所異化為盈利機構，易使信眾產生信仰危機。尤其當商業利益與宗教精神產生衝突時（如商標搶注糾紛），更暴露了資本邏輯對宗教本質的侵蝕。

真正的難題在於：傳統文化如何在現代社會中保持內核純粹的同時獲得傳承活力？或許需要建立更透明的監督機制，將商業收益反哺文化保護與宗教研究，而非淪為個人資本遊戲。宗教場所的可持續發展，終究要以精神價值而非財務報表為衡量標準。

大悲寺的苦行僧踐行最純粹的信仰
保留一片乾淨的自留地

中國政府高度重視宗教事務管理，依法保障宗教信仰自由，同時也加強對宗教事務的規範，確保宗教活動在法律框架內健康有序進行。中國佛教界不斷推進自身建設，抵制商業化傾向，保持佛教清淨莊嚴的形象。中國佛教將繼續發揮積極作用，為社會和諧穩定作出新的更大貢獻。

不久前，筆者看到一部紀錄片，看完後甚是感動，大多數人認為，紀錄片中的他們，是中國當代真正的苦行僧。它就是——《古道清涼》。紀錄片一共13集，沒有什麼藝術手法的渲染，也沒有專業的拍攝團隊，全程沒有演練、沒有彩排，都是普通居士的跟拍，講述了遼寧大悲寺，由妙祥法師帶隊的行腳僧團，行腳乞食，進行修行的經歷。《古道清涼》評分高達9.4，這一行僧團的真實修行，讓大多數眾認識到了中國最為清澈最為純粹的一群和尚。

大悲寺，位於遼寧省海城市毛祁鎮的窮山僻壤中，這裡僧人眾多，每年過了八月十五，僧眾們便會在大師傅的帶領下，進行行腳修行。他們按照既定的路線，行程很遠，自1995年以來，大悲寺行腳僧已經有將近30年的歷史，而他們，幾乎用雙腳，丈量著中國的土地，塑造著當代僧人的形象，同時進行著個人的修行。為什麼說，大悲寺行腳僧，是中國最後的苦行僧？因為他們在行腳的過程中，有著嚴格的紀律，秉承嚴格的戒律，越界之事一件也不做，沿途感動了無數人家。大悲寺的苦行僧們，在用自己的行為，踐行著最純粹的信仰，保留著一片乾淨的自留地。

釋永信的個案並非殊例

佛教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商業化衝擊，寺廟從清淨修行之地蛻變為盈利機構，僧人從精神導師淪為商業推手。這一現象不僅扭曲了佛教本質，更反映出社會信仰體系的深層危機。從動輒上萬元的高價香火到住持的奢靡生活，從寺廟的資本運作到僧人的道德淪喪，佛教商業化已嚴重侵蝕了宗教的神聖性與公信力。當代中國寺廟的商業化程度令人咋舌，各種明碼標價的宗教服務將信仰異化為赤裸裸的金錢交易。更為驚人的是香火價格，從幾十元到「上不封頂」，甚至有單支超過10萬元的天價香出現。

寺廟的商業創新層出不窮：電子功德箱可掃碼捐款並即時顯示金額，據稱比傳統方式增收30%以上；各類「法會」入場券從幾百到幾萬元不等。這些行為模糊了宗教與商業的界限，使寺廟日益演變為披著「袈裟」的商業帝國。

在寺廟經濟蓬勃發展的背後，是部分僧侶特別是高層僧人的嚴重道德滑坡與生活腐化。少林寺住持釋永信近日被官方通報「涉嫌刑事犯罪」，釋永信被稱為「少林CEO」、「穿袈裟的CEO」，其權力高度集中，所有合作項目無論大小均需他個人批准，形成「一支筆」決策模式。他同時擔任少林寺方丈、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及河南少林無形資產管理有限公司實際控制人，這種多重身份使其能夠不受制約地調配宗教與商業資源。在權力缺乏監督的情況下，傳統供養制異化為尋租工具，形成「功德箱變提款機」的惡性循環。

治理亂象需多管齊下

首先應建立寺廟現代治理結構，引入「決策委員會+獨立審計+戒律監督」的制衡框架，打破個人權力壟斷。其次需明確宗教與商業的邊界，對寺廟經營活動進行規範，確保財務透明。更重要的是重建佛教的精神內核，讓僧人回歸修行本質而非商業運作。如學者所言：「宗教機構若缺失制衡框架，絕對權力必然吞噬信仰根基。」佛教本應是淨化心靈、導人向善的精神家園，而非斂財工具與腐敗溫床。唯有回歸清淨修行、服務眾生的本真，中國佛教才能重獲社會尊重與信仰價值。這不僅關乎宗教自身的健康發展，更關係到整個社會的精神生態與道德重建。

作者區漢宗是香港傳媒人，曾任報章主筆。文章僅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01論壇」歡迎投稿，來函請電郵至01view@hk01.com。來稿請附上作者真實姓名及聯絡方法。若不適用，恕不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