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下的香港】細胞化驗師 顯微鏡下救生命 劏大曱甴克服噁心

撰文:黃泳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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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美琪(Maggie)用來看世界的鏡頭有兩支,一支是顯微鏡,另一支攝影鏡頭。
穿起白袍時,她是細胞化驗師,顯微鏡下的世界細緻得很,她看到細胞長了一條尾;拿起相機,她是攝影愛好者,用紅外線拍出看不見的光線,她影到香港的雪景。「世界好神奇。」那是她常掛在嘴邊的話,她看的世界有點不一樣。

人體偵探 一天看100個樣本

「醫生認為病人身體有異樣,便會抽取樣本,細胞化驗師在樣本中找病變細胞。」Maggie簡單解釋工作,聽起來刻板沉悶。她開始說實驗室的故事,卻沒有人打呵欠,甚至有人說:「好好聽。」「好聽」是細胞化驗師如人體偵探,尋求真相的過程曲折,顯微鏡就像偵探手上的放大鏡,照遍每個可疑之處。

Maggie要看的樣本數量不定,有時一天看50、60個,有時100個,任何細胞都有可疑,「一大堆樣本,就像在大街人群之中,找一個人的頭髮比其他人長了一丁點。」就是那一丁點,成為「破案」的關鍵,或許可拯救一個生命,例如血液樣本顯示肝酵素高了,肝臟或有問題。「如有些人酵素高了,並持續了一段時間,如果早一點發現,可以循住這個方向推測,知道是肝癌的話,可及早做手術。」工作有點刻板,但意義重大。

Maggie熱愛生物科,假期會下田,並拍攝昆蟲。(受訪者提供)

「試過收到一整個肺」

不只觀察,有時還要研究舊案(病人的舊樣本對比),「要非常集中精神,突然一個電話打來,當你看到樣本的一半,你就要重頭來一次。有時他留了鬍鬚,你要認得他就是壞人(病變細胞)。根據細微變化再追蹤,要看好多蛛絲馬跡,腦內要想好多嘢,每一個細位都看清楚。」化驗師可憑一滴血推測身體的變化,當事人卻易忽略,「捐血時,你見到佢血紅素好低,你知道事態可以好嚴重。但她,哎呀,以為自己只是有點頭暈,有點貧血。我們就好心急。」

Maggie看的樣本就是證據,有時證據是血液、有時是痰,有時是血淋淋的肺,「我們真的試過收到一整個肺。」偵探不可怕血,也不可怕噁心,「如皮膚科,會整粒瘤拿出來,再肉酸點也有,怕嚇到你們。有時肺癌的手術,醫生會把整個肺拿出來,我們就在肺部可疑部分切一些組織,切成薄片,放在玻璃片上,把細胞染色才看到,細胞本來是沒有顏色的。」她喝一口咖啡,不欲說下去,只道:「現在用更科學的方法,不會看到整盒痰,是去除黏液,早已打散的細胞。」

Maggie攝影鏡頭下的世界是如此,顯微鏡看到的又是如何?(受訪者提供)

【圖輯】香港有櫻花、雪景?細胞化驗師捕捉看不見的光

私養白老鼠 練好解剖手勢

Maggie自言最初收樣本是厭惡的,是個難過的關卡,但這個關卡早於中六、七時克服了,她連曱甴也解剖過。

她憶述:「那時要劏白老鼠,技術不好,劏到血淋淋,有點吃不下飯。牠們的血管和肥膏黏住,你大力一點血管就破了,要劏到動脈和靜脈分開,一定要好巧手。」其實Maggie有點不捨,「那時想技術好點,唯有私下練習。學校的天台有個地方給同學養白老鼠,牠們好可愛,會認得你,看牠健康差,買些豆腐,牠會在你手心吱吱吱地吃掉,那時有點不捨。」她不敢為白老鼠改名,生怕下不了手。

劏曱甴最難

劏白老鼠不算難,「有些人手勢好,把大隻的曱甴劏得好靚。」我們驚呼這一關太難過時,Maggie眼睛閃閃發亮續說:「他們真是鬼斧神工,劏到整個神經系統仍很完整,我覺得好神奇。好難,自己劏真的不成功。」

Maggie不是不怕曱甴,「要克服,冇嘅,你要想它都是一種生物啫。過不到這關,就不會入行。」那一刻,我們看到的是曱甴是啡色光滑,令人毛骨悚然的昆蟲,她看到的是有神經系統、消化系統的普通生物。每個專業看人,看世界都不同。「就如有個做物理治療的朋友,他看人時如有『X-ray眼』,看到你是由這幾根骨組成,哪根黏着哪塊肌肉,對於他來說,你就好像一個樣本。」

她看到我們留意不到的事物。(佳能攝影馬拉松-公開組 評審大獎,主題為「破」,鄭美琪攝)

神奇世界

曱甴有什麼值得了解?「昆蟲和人好不一樣,但正是要學習每個生物有多不同。以前有個上司曾說:『你每一次學,就是要學懂如何尊重世界,整個地球』即使你醫術多精湛也好在大自然之下,永遠都是不足夠的。所以要保持謙卑,尊重大自然,尊重生命。」

Maggie常說世界很神奇,每種生物都好奇妙。她興奮地說,中學時,曾以$5買了一本有關血液學的舊書,原來血液又小又扁,難凝固,就可能有遺傳病,我們想像不到這個女孩得到這本書時的狂熱,只是知道那是大學的教科書。

「解釋不到為什麼那麼想了解生物。」她想不到答案,卻當了二十多年細胞化驗師,她笑着澄清:「我不是見到生物就想解剖咁恐佈,而是覺得好奇特別。」

後來,她為何由顯微鏡轉到另一個鏡頭?又如何用攝影解構世界?請看:【鏡頭下的世界】香港有櫻花? 化驗師用紅外線捕捉看不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