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學筆記】亞里士多德(二):悲劇有淨化作用?詩有教育作用?

撰文:于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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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提到,亞里士多德嘗試以回應柏拉圖的方式,為詩人平反。詩是對世界的模仿,但詩並不如柏拉圖所說,會危害年青人的心靈。但問題是,詩的作用到底是甚麼?

【美學筆記】亞里士多德(一):模仿或許沒如柏拉圖說的壞

正如上一篇文章作說,亞里士多德在《詩學》(Poetics)的第四章說過,小孩以模仿作為學習的方法,而模仿確實是知識的來源之一。其後,他又說:「悲劇是對於一個嚴肅的,完整的,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模仿〔⋯⋯〕藉以憐憫與恐懼來使這種情感得到淨化。」這看似簡單的一句,是亞里士多德美學的要旨所在。遺憾的是,他並沒有解釋何謂「情感得到淨化」,以致後人就不少理論和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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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化」的意思是甚麼?

首先,「淨化」(catharsis)一詞不一定解作淨化,它或許可以醫學的角度來看,從而解作排洩。也就是,悲劇的作用或許是「藉以憐憫及與恐懼來使這種情感得到排洩」。把負面的情緒排洩出體外,這似乎也符合了現代好些心理學的見解。或正如上一篇文章所說,亞里士多德認為詩人的模仿有助我們理解世界的本質,而他所用的例子是對一具屍體的繪畫。屍體經過繪畫後便不至過於嘔心,從醫學的角度,這是獲得知識的途徑。或許,亞里士多德的美學是伴隨醫學知識的考量?

亞里士多德像(Getty Images)

在科學革命的時代,以情感排洩作為詮釋之方案一度成為了主流。原因主要是,情感淨化過於帶有宗教意味,在當時並不吸引。而現代研究亞里士多德美學的人,會把以情感排洩作為詮釋的重要放在《政治學》(Politics)的第八卷,試圖從中找到支持的根據。

然而,不管選擇哪一個詮釋方案,《政治學》的第八卷也是理解亞里士多德美學的關鍵之中。《政治學》的第八卷是他對柏拉圖《普羅達哥拉斯篇》(Protagoras)的回應,講各種藝術形式(包括詩)情感的教育。一些學者便認為,假如要談及情緒的教育,便難以說明人情感排洩跟教育的關係。畢竟,假如情感可以像醫學排洩般排出體外,教育的用處又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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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的道德情感教育

說到這裡,可能便是亞里士多德美學的重點。亞里士多德在《尼各馬科倫理學》(Nicomachean Ethics)中便提及過情感教育,當中的一個論點是,負面情緒的宣洩只會使人的負面情宣更為惡化。一個憤怒的人試圖以武力排解憤怒,最終只會使他更為憤怒。詩能教育情感,也能教育道德。因此,亞里士多德才會說,悲劇始於詩人的知識,悲劇所表達的,是關乎世界普遍性的述句,因此為人們提供了道德教育。

但說到詩人與知識和道德教育的關係,便難免涉及比較複雜的論證。其中一個思考進路是先從反面去看,為甚麼柏拉圖會認為詩人所說的話都不是知識,而且還荼毒年輕心靈?這點筆者在介紹柏拉圖美學時已經說過了,但這樣可以略為補充一點。柏拉圖把詩視為修辭學的其中一種,又在《高爾吉亞篇》(Gorgias)中對修辭學大為評擊,把它說成是詭辯學者說服人的技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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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辭學與美學

亞里士多德自然不同意柏拉圖。他甚至寫了三卷本的《修辭學》(Rhetoric),說明修辭學的哲學地位(但他同意修辭學被立心不良的人使用會有壞的作用),解釋詩人如何以修辭學的基本原則探討關乎於行動的知識,繼而提供道德教育。甚至說,詩人的修辭有如哲學論及,比歷史家單純的記事更有意義。

亞里士多德的修辭學本身就是非常複雜,讀者只需知道修辭學與美學的關係。這個由柏拉圖展開的傳統,一直影響至今(其中因為,有「現代美學創立人」之稱的鮑姆加登 (Alexander Gottlieb Baumgarten)說過詩跟修辭學的分別只是程度的問題,人的感官有時能完美展現自身,詩是一門「處理感官完美展現時的科學」;而修辭學則是一門「處理感官的不完美展現時的科學」)。下篇將略為說明亞里士多德的悲劇理論與《修辭學》的關係。

鮑姆加登:美學作為哲學分支的濫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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