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美兩國經貿談判團隊在瑞典斯德哥爾摩舉行新一輪會談，主要成果是雙方推動已暫停的美方對等關稅24%部分以及中方反制措施展期90天。此次會談分別由中國國務院副總理何立峰、美國財長貝森特牽頭。這是雙方繼日內瓦、倫敦之後第三次面對面磋商。雖然並未取得重大突破，但諸多跡象表明中美都希望促成協議，穩定兩國經貿關係。

本文作者為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趙明昊。

美國總統特朗普7月30日在白宮對記者表示，美國與中國的談判正在順利進行，預計雙方將達成「一項非常公平的協議」。貝森特在瑞典舉行的記者會上表示，會談非常充實，具有建設性，雙方團隊之間已經建立了一定程度的互信。貝森特強調，「頻繁會面的目標是建立個人關係、達成共識、展現尊重和相互合作」。中方的對外表態相對謹慎，但也突出會談具有建設性。

在4月特朗普政府宣佈所謂「對等關稅」政策後，中國給予強有力反制，令美方始料不及。中方的基本策略是「以打促談」，令特朗普政府看到中方手裡有牌，這對於相信「實力政治」的特朗普來說是有效的。隨著中方動用「稀土牌」等手段，美國感到壓力。鑒於在諸多領域對中國商品的高度依賴，美國企業也不斷向特朗普抱怨供應鏈受到的嚴重影響。特朗普雖然表面強勢，但他其實非常關注市場的反應，能夠做出靈活的政策調整。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再次執政後，多次表示尊重中國和中國領導人，希望美中達成協議。因此，美方重返談判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斯德哥爾摩會談展現了中美希望保持接觸、深入溝通的態勢。此次中方團隊代表有75人之多，美方是15人。雙方除了大範圍會談，還有多組小範圍的會談，這使得磋商更具針對性，體現出中美對相互尊重和專業主義的認同。

這次會談恰逢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召開之際，而特朗普政府近期在經貿政策以及與相關國家談判方面也有所進展。在此背景下，中美高層在斯德哥爾摩相互通報了彼此的宏觀經濟政策考量。這是具有重要意義的做法，有助於雙方從經貿關係「再平衡」的視角審視兩國圍繞關稅、出口管制等問題的博弈。

過去幾個月，中美雖然有你來我往的經貿鬥爭，但都注重「鬥而不破」，中美關係特別是經貿關係的韌性不容低估。雙方通過多種不同渠道一直保持密切溝通，兩國的商業界也不斷向政府高層做出重要的信息反饋，甚至充當「中間人」角色。例如，何立峰與美國前財長保爾森、美國橋水基金創始人達利歐、高盛集團前總裁兼首席運營官桑頓等美方人士會面，就中國發展前景、中美經貿關係等問題進行溝通。2024年美國的貿易總額是7.3萬億美元，中國的貿易總額約為7.1萬億美元。中美雙方深知，穩定中美經貿關係不僅符合兩國的利益，也是世界的需要。

斯德哥爾摩會談能否為中美新一輪元首外交互動創造條件引發普遍關注。特朗普很早便提出訪問中國的話題，這是特朗普「心直口快」的表現，也體現了他對中美關係的高度重視。6月5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應約同特朗普通電話。習近平指出，校正中美關係這艘大船的航向，需要我們把好舵、定好向，尤其是排除各種干擾甚至破壞，這尤為重要。特朗普表示十分尊重習近平主席，美中關係十分重要，美方樂見中國經濟保持強勁增長，美中合作可以做成很多好事。在中方發佈的新聞通稿中，有「習近平歡迎特朗普再次訪華，特朗普表示誠摯感謝」這句話。

美國總統上一次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還是2017年，那正是特朗普的第一任期。這種最高層級的訪問，往往是兩國關係取得突破的節點，這令外界對中美經貿最終達成全面協議加大期待。

然而，談判越是深入就越會艱難，中美既要進行心理博弈，也要推進利益博弈，每個領域、每個條款、每個相互妥協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尤其是還需應對經貿軌道之外的其他事項的衝擊。此次斯德哥爾摩會談，美方將中國進口俄羅斯原油等問題擺上桌面，試圖將第三方因素引入會談，這無疑令雙方的互動變得更加複雜，特朗普政府對中方露出了「次級關稅」的大棒。貝森特甚至表示，如果談判失敗，將有可能恢復此前被暫停的34%的關稅。

顯然，未來幾個月中美經貿談判之路不會平坦，雙方在出口管制、產能問題、投資審查等方面的分歧依然深刻。與歐盟、日本等經濟體不同，中國不僅被美國視為經濟對手，也是科技對手和軍事對手，中美經貿談判背後的地緣戰略色彩更為突出。貝森特曾針對中美博弈提出「大包圍」策略，即利用美國與其他經濟體之間的協議對中國施壓。

在此背景下，中美經貿較量的關鍵戰場實際上在於中國自身的持續改革和高水平開放，也在於中國如何維護與美國盟友、全球南方之間的經貿合作關係。中國面臨的真正挑戰在於如何將「特朗普衝擊」轉化為「特朗普機遇」，更加積極主動地塑造外部環境，用好RECP等平台實現戰略突圍。

本文作者為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趙明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