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盛頓的反華政治氛圍中,特朗普完全是一個另類
美國丹佛大學教授趙穗生近日在北京舉行的一場學術交流活動中暢談中美關係,他認為特朗普(Donald Trump)在他的第一任期發起了「新冷戰」,但第二任期「新冷戰」似乎結束了。特朗普的戰略思維更接近於一種「大國合作」(Great Power Coalition)而非「大國競爭」。
趙穗生是丹佛大學約瑟夫·科貝爾國際關係學院的終身教授,還是該學校美中合作中心主任,此外他還擔任英文《當代中國》雙月刊主編。他在中國生活了30年,1985年前往美國,至今已經在美國生活40年。有中美生活背景的趙穗生被認為是懂中美關係的資深學者。
他在北京的演講中重點闡述了特朗普第一任期和第二任期政策的變化,並解釋了為何會發生這種變化。
趙穗生認為特朗普第一任期上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改變美國外交戰略重點。之前反恐是美國外交戰略的重點。特朗普2017年上台後全面轉向大國競爭。2017年特朗普政府《國家安全報告》提出「大國競爭」,其中原話是:「After being dismissed as a phenomenon of an earlier century great power competition return.(在很長一段時間被視為上個世紀的過時現象後,大國競爭將捲土重來。)」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的推動之下,形成了一個「華盛頓新共識」: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在很多方面都有不同意見,但在中國問題上,都認為中國是美國的「掘墓人」、是美國的競爭對手,一定要把中國打敗。
但是特朗普第二任期上台後全變了,「新冷戰」似乎結束了。
他的意識形態跟他第一任期中的意識形態傾向完全不一樣。現在他意識形態的敵人是「enemies within」,是內部敵人,是那些民主黨。美國過去的內鬥,彼此之間不是作為敵人,而是政見不同。但特朗普把這些人當作敵人了,那些同性戀者、移民、變性人,這些是他的敵人,甚至於歐洲的社會主義、人權分子現在都是他的敵人了,他覺得對付這些人可以和中國、俄羅斯這些大國合作。
所以,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國媒體的報道令人吃驚。「特朗普是中國鴿派,對華態度出人意料地温和」「特朗普的初期舉措將有利於中國」「對華鷹派停止叫囂」,以及「特朗普正逐漸成為一位非常親華的總統」。這些是美國媒體最近的報道。
為什麼特朗普第二任期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趙穗生認為特朗普是一個「另類的中國鷹派」,不是所謂的「Orthodox China Hawk」(正統中國鷹派)。第一任期他在政治上並不成熟,他周圍聚集着共和黨建制派的人物。
但第二任期他選人標準是必須「對我忠誠」。所以,儘管國務卿魯比奧是建制派的,副總統萬斯也是建制派,這些人的意識形態、對華觀點和特朗普不一樣,但全部啞口無言,唯特朗普的命是從。
現如今華盛頓的整體政治氛圍仍然是反華氣息濃厚,但特朗普在華盛頓對華政策中完全是一個另類。第二任期特朗普是對中國「最軟」「最好」的美國總統了。
第二任期特朗普願意和中國談判了,不再強調意識形態的區別和地緣政治的衝突,而只是要做貿易。這是一個很好的兆頭,這樣一來,雙方就有可能妥協。意識形態方面誰也不能妥協,地緣政治、美國的霸權和全球領導力誰都不願意妥協,但在做貿易、交易上可以妥協。
除了特朗普的個人政治風格導致第二任期美國對華政策大變,趙穗生還指出特朗普現在走到這一步是因為美國共和黨、民主黨兩黨已經對美國的霸權政策深惡痛絕。
今年1月《紐約時報》的民調顯示,60%的美國人都認為美國不要做世界警察。美國智庫智庫芝加哥全球事務委員會(Chicago Council on Global Affairs)1月的民調也顯示,17%的美國人認為,美國人沒有財富和力量領導世界,美國人不應該再這樣做了。
近期學者邁克爾·赫什在美國《外交事務》發文稱「美國兩黨相似之處是美國的傳統外交政策失敗了,至少美國二戰後、冷戰後不應該再發揮『世界警察』的作用了。」所以,無論是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還是「Progressive Democrats(進步民主黨)」,他們的共同觀點是美國應該後撤(pull back)。
在筆者看來趙穗生的看法有局限性的一面。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國是否放棄在意識形態上地緣政治上的對華對抗未可知。
特朗普是個人利益至上的人。作為非建制派總統,他首先要做的是站穩腳跟,掌控權力,奠定自己的政治地位。他的對華態度調整,更大意義上是掌握最高權柄、駕馭國家機器不熟練產生的波折。領導人個人主張和國家利益之間需要有一個協調的過程。特朗普第一任期和第二任期對華政策的變動,是圍繞特朗普政治利益發生的變動。
第一任期特朗普需要懂政治的建制派為自己撐起作為總統的行政權威,但也容易被裹挾。第二任期特朗普對政治的理解,只有一個詞就是忠誠。他看重的不是政策是否調整,國家利益向何處去,看重的是個人的政治安全、政治存在。放鬆在地緣政治和意識形態領域的對華對抗烈度,重點談貿易,符合特朗普的利益,並不見得就是美國的政策調整結果。
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國的對華冷戰對抗是放緩了並沒有終結。以往美國的資源過多傾注於外,如今美國霸權衰落,需要將有限的資源集中於需要的方向。特朗普主導的美國內部政治鬥爭和對盟友的外部關係調整,是變化的過程,這個過程是美國的拳頭鬆開重新握緊的過程。並不等於說美國的對華拳頭消失了。
美國民主黨是美國大國霸權地位,美國民主自由意識形態的倡導者。特朗普是美國的非典型總統。美國應該不再發揮世界警察作用、美國應該後撤,這是特朗普的政治見解。在美國兩黨政治見解幾乎全部對立的今天,這是否是共和黨建制派以及民主黨人的共識,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