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淪陷」  自爆「死穴」 | 點經

撰文: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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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二戰結束以來,歐洲從未像今天這樣面臨眾叛親離風雨飄搖的困境。

美國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已明確與歐洲作出割席,要求今後歐洲的安全必須由歐洲自己去承擔。在俄烏戰爭中一邊倒支持烏克蘭,背後不斷慫恿唆使阻撓破壞俄烏和平進程,使歐洲與俄羅斯勢不兩立。在美俄壓力之下,歐洲本可以選擇與中國的合作。

沒想到歐洲卻依然跟着美國遏制中國。放眼全球環顧四周,歐洲似乎已幾乎沒朋友。更可悲的是,隨着歐盟領導人的獨斷專行與一意孤行,歐盟內部反對的呼聲日益高漲,各成員國與歐盟領導機構的矛盾日益尖鋭,歐盟已漸漸離心離德一盤散沙。

美國近期發布的《國家安全戰略》(2025)標誌著地理和政治格局的重大轉變。它將西半球置於議程首位,並將亞洲的重要性降低。

怪不得特朗普政府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如此赤裸裸——歐洲在美國全球戰略中的權重斷崖式下降,而且通篇充滿嚴厲批判,警告歐洲20年內或「面目全非」、面臨「比經濟衰退更嚴峻的文明消亡前景」。

幾天後,特朗普又在採訪中表示,歐盟是一個由「軟弱之人」主導的「正在衰敗」的國家集團,甚至歐洲領導人中有一些「十足蠢貨」。而後又有美媒爆料稱,特朗普政府有意組建由美、中、印、日、俄組成的「核心五國集團」(Core5,簡稱C5),以取代現有的七國集團(G7)。

2025年6月16日,美國總統特朗普抵達加拿大阿爾伯塔省卡納納斯基斯(Kananaski),參加七國集團(G7)領導人峰會。(Reuters)

雖然該消息無從核證,但卻引起了廣泛關注。俄羅斯聯邦安全會議副主席梅德韋傑夫指出,C5將英、法、德等歐洲國家悉數排除在外,是對歐洲的「公開羞辱」。美歐分歧不斷上升已經不是新聞,近期的一系列事件更是反映出,曾是西方世界基石的「跨大西洋夥伴關係」,正面臨二戰結束80年來最根本性的挑戰。

特朗普對歐洲的羞辱真是不留情面,但事實上,歐洲的現實處境就是如此狼狽。想直起腰桿罵回去,恐怕自己都心虛。歐洲的困境非常的現實。

前幾日,中國外貿順差歷史性的突破一萬億美元的新聞備受全球各大經濟體的關注,這種恐怖順差的背後,是中國製造加速橫掃全球。至於進口方面,除了作為原材料的大宗商品和可有可無的奢侈品,中國越來越不需要從海外進口工業品。

這對歐洲來說可是個麻煩。歐盟沒有原材料和農產品出口。雖然法國的奢侈品和紅酒還可以賣,但這其實在貿易中佔比不大,而且是典型的非剛需。真正重頭的工業品出口,不僅中國需求越來越小,甚至反過來開始攻佔原先屬於歐洲的全球市場,甚至反攻歐洲本土。

2025年9月23日,美國紐約市第80屆聯合國大會期間,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會見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Reuters)

當然,歐洲手上還有中國想買但買不到的光刻機,還有可以賣、中國也願意買一些的空客。但這遠遠不能彌補整個工業體系在對華競爭中的頹勢。更重要的是,所有人心裏都明白,這些也都是皇冠上最後的珍珠,被中國工業體系拿下也是時間問題——而且這個時間還不會很久。

這種趨勢發展下去,歐洲賴以維持經濟體系乃至高福利社會體系運行的基礎,很快就會被中國抽掉根基,進而導致歐洲政治體系陷入崩潰。毫無疑問,這讓歐洲感到緊張,甚至可以說是慌亂。而這一切的發生,似乎就是短短幾年間的事。

就在五年前,中歐經貿格局還處在一個歐洲非常舒服的狀態——不僅法國的紅酒、LV,瑞士的手錶這些奢侈品,真正的重頭工業品——像汽車、大飛機,精密儀器等,中國同樣對歐洲求之若渴。當時不光政治上,經濟上,中國市場也充當歐洲的主要血包,為其所謂高福利發達社會源源不斷的供應養料。可五年過去,一切都已反轉。曾經的血包變身抽血機,過於歐洲用以抽血的各種明珠,被中國製造一個又一個的斬落馬下。這種轉變太過迅速,以至於歐洲措手不及。

廣東道奢侈品牌名店門外,早年不時見到內地旅客大排長龍,包括法國經典品牌LV。(黃浩謙攝/資料圖片)

那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俄烏戰爭疊加美國加息,導致能源漲價和資本逃離就不說了——這些屬於老生常談。而除此之外的歐洲自身作死,其才是最根本的因素。

新冠疫情爆發之後,中國迅速採取行動抗擊住了疫情,快速的重新組織起工業生產,社會經濟迅速恢復。而不光是中國大陸,日韓以及台灣等同屬儒家文化圈的東亞國家和地區,東方文化內涵下的強集體意識和高度自覺性,也讓他們相比於美西方,在防疫和社會秩序控制方面走在了前面。

而歐美氾濫的自由主義、個人主義底層價值觀,讓他們無法在制度層面構建出強有力的防疫秩序。這對工業生產構成了致命打擊——大量實體產業紛紛停擺,即便勉力恢復,生產生活秩序也陷入高度混亂。經濟失序,普通人沒法工作,自然也就沒有收入。

那怎麼辦?只好憑藉自己的金融霸權,無限制量化寬鬆,開啟核動力印鈔機瘋狂發錢,然後用這些錢往全世界,主要就是恢復秩序的中國等東亞經濟體瘋狂買買買。這就造成了兩個後果——第一,歐美物價暴漲,通脹飆升;第二,本就因為生產秩序受破壞而遭受重大損失的西方工業體系,又因為印錢引發的西方世界大通脹,導致生產成本大增。這相當於是雙殺。

英國在疫情後面臨長時期高通脹威脅,直至踏入低息週期才有所回落。(Getty)

而中國這邊,不僅用高效的控制力摁住了疫情,保證了工業生產和社會秩序正常運轉;嚴格的財政紀律,也遏制了在疫情困難期大放水的衝動,甚至堅持在此情形下繼續展開經濟結構調整。此消彼長之下結果,就是從疫情開始,中國外貿順差逐年創新高,直到今年達到頭11個月破萬億美元的效果。

而作為代價,就是歐美製造業紛紛陷入困境。這裏需要特別說明的是,不光是歐洲,就是虹吸了歐洲資本和部分產業的美國,除了政府和科技資本全力保障的晶片產業迴流,其他的常規制造業也大受影響。從這一點來看,俄烏戰爭帶來的能源價格影響,恐怕還不是歐洲製造業垮塌的唯一因素。歐洲整體性大通脹背後,很大一部分成因與美國一樣,跟疫情期間的大放水密不可分。這是生產層面。而在生活層面,過去五年,通脹引發的物價飆升,導致歐洲人物價暴增三成——而與此同時,工資卻沒有什麼改變。

歐洲如此,美國同樣如此。由於濫發貨幣,歐元和美元的購買力嚴重縮水,本國的生產成本激增,結果就是本就已經力不能支的製造業,面對中國時競爭力徹底喪失,很多參與國際競爭的產業都在這個過程中被加速打垮。美國製造業早就空心化,主要靠科技和金融霸權撈錢。但歐洲科技沒美國那麼頂尖,歐元更沒有美元的價值和地位,對它來說,高端製造業才是維持國家經濟的命脈。但這塊被中國製造迎頭追上,也就是衝擊到了歐洲經濟的根子。

法國政府退休金改革計劃爭議持續,大批清潔工人加入罷工行列,令巴黎多區廢物無人清理,堆積如山,圖為3月13日情況(Reuters)

那怎麼應對?通常情況下,產業競爭力下滑,出口國可以通過匯率競爭性貶值的手段,來放大出口商品的價格競爭力,進而維持出口優勢,但歐美卻做不到。因為歐美國家普遍債台高築,疫情期間又瘋狂MMT——美國就不說了,歐洲這邊,光是馬克龍在任期間就把法國的國債GDP佔比例從100%提升到了120%。

高負債、高通脹,疊加經濟的滯脹,這種情況下,要是敢讓匯率貶值,誰還敢買國債?不光沒人買,反而會瘋狂拋售。到時候債務危機就會迅速爆發,整個金融體系全部炸雷。可不降匯率,拿什麼去跟產業升級、技術創新後,產品力已經追趕上來,價格方面又有極大優勢的中國製造較量?結果自然是製造業的終結。

美國在尖端科技方面還有優勢,又有金融霸權,所以還可以穩一穩大局;而歐洲沒本錢,它的經濟主要是靠高端製造業撐着的,吃的就是高端製造的高附加值。

所以當中國攜把商品打成「白菜價」的傳統套路殺進高端製造,直接後果就是歐洲人引以為傲的汽車、精密機械、醫藥和化工產業被高性價比的中國製造打崩。就算還靠着品牌底藴和歷史慣性苟延殘喘的——最典型的就是BBA,它的高附加值也被中國友商衝的一乾二淨。

2024年12月2日,德國漢諾威,圖為一名戴着IG Metall(德國金屬工人工會)圍巾的男子舉着有福士標誌的橫額與工人們一起罷工,反對公司高層計劃關閉車廠和削減工人工資。(Reuters)

這就是中歐貿易迅速失衡,歐洲經濟瀕臨崩盤的根本原因。本質上,並非中國主動通過降低成本和價格傾銷搶佔了這些歐洲國家的市場。而是歐洲國家在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還債。無限制的量化寬鬆,親手催生了大通脹,摧毀了製造業的根基。

本來,這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這個過程中,歐洲完全可以通過匯率貶值來應對——至少是緩解。不過這樣做的代價,就是歐洲社會的高福利、高收入會一點點消失,整個社會被迫加入東亞式「內捲」,通過拿更少的工資,付出更多的工作時間和強度來維持自己的產業競爭力。

2025年9月18日,法國巴黎,防暴警察與支持「讓我們封鎖一切」運動(法語:Bloquons Tout)的示威者爆發衝突並逮捕一名示威者。法國同日有50萬人上街,抗議政府的緊縮政策。(Reuters)

這是符合經濟規律的——都是做製造業,憑什麼東亞人付出更多,收穫卻遠低你?當然可以說你有先發優勢。但這個屬於老本,再多也終究有被吃光的時候。

當然還可以說你在基於規則的秩序中佔據了好的位置。但這套邏輯只有對日韓台這種國家和地區有效;對於中國來說,它天然具備更改乃至顛覆規則秩序的能力,連翻桌子的能力都有了,歐洲還想扯什麼精緻利己的規則?

這個道理歐洲其實也不是不懂,但問題是它的政治制度決定了,哪個政客敢搞這種改革,那無疑是政治自殺。所以,歐洲只有看着中國慢慢積累實力,能拖一天是一天。體現在現實操作中,就是他們通過不斷發債,用子孫的錢透支未來解決現在的經濟危機;而不是通過匯率貶值、資產跌價,來彌補成本上升和購買力跌價帶來的對產品競爭力的損害。

這等於是以隱患不斷放大為代價,換取隱患的延期爆發。直到最近這幾年,一方面中國通過產業升級和科技創新,成功拿下中高端製造,殺入歐洲高端製造的核心地帶,歐洲經濟核心競爭力淨失;另一方面,歐洲疫情期間的貨幣政策,俄烏戰爭引爆的地緣政治危機和能源危機,乃至於極端環保政策,這一系列操作,又在中國製造兵臨城下的關口,有如再給自己身上捅了幾刀。

這種快速的雙方奔赴,就直接導致了中歐產業競爭的快速攻守易形,再疊加美國的金融吸血和俄羅斯的地緣政治威脅。短短幾年內,歐洲就從看上去穩如泰山,淪落到經濟垮塌、產業崩盤的悲慘境地,從過去看上去擁有龐大體量的世界一極,淪為中美俄餐桌上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