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動畫友】24小時開電腦不工作12年 不收錢翻譯動畫?

撰文:黃泳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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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熱血公式離不開盛夏、青春、同伴和勇氣。現實有兩個如動畫走出來的男孩,當地下漢化動漫翻譯組(網民自行把日文動畫字幕翻譯成中文,非正式購入版權)成員有95%都是台灣及內地人,他們就組成拍檔,成為香港僅有的5%。由12年前開始,放棄工作,24小時開着電腦,沒有報酬,只是為了大家都看到最新的動畫。熱血得有點像動畫的情節,不像現實。
插畫:micmic

初衷:我想大家都隨心看動畫

2004年,Jacky Ling 剛中學畢業,已看懂只有日文字幕的動畫,緊貼日本播放速度,享受快人一步的快感。於是,他雀躍向朋友推介動畫,朋友一句:「我都不懂日文,看了又追不到最新,不看了。」他和同樣懂日文的同學夜神月(化名)都有點不甘心,明明動畫那麼好看,卻因語言不通而阻礙追看,「希望大家想看動畫時就可以立即看,不會因日文字幕而卻步。」於是,兩個小伙子決定創立香港動漫翻譯組。

《遊戲王》是其中一套二人想推介給朋友的動畫,也是他們第一套翻譯的動畫。Jacky無奈指那時亞洲電視只買了《遊戲王》的首季版權。「亞視播極都是那幾十集,要追就要上網看。」台灣及內地的片源不穩定,經常「死檔」,「最好在香港有人做,香港人就可以更快看到。」於是,他們率先翻譯亞視沒有播放的《遊戲王》集數,再慢慢追至日本最新一集:「例如日本播到第100集,台灣翻譯至第80集,我哋就翻譯到第99集。」

翻譯要求高 最少兩個版本比較

Jacky希望翻譯後都忠於原作的內容和精神,故在網上找來8個台灣人幫忙翻譯及後期工作,自己則負責字幕及時間軸。「台灣動漫氣氛濃厚,日文能力較高,願意不收錢,純粹想做好這件事。香港人比較商業,沒錢很難找人。」每一套動畫都要兩個人翻譯作比對,若句子上有出入,會多找一個人翻譯,絕不兒戲。若想當翻譯,則要通過他們測試,先譯一集動畫,沒有出錯後會先試做短期動畫,如翻譯只在暑假播放的動畫。

24小時不關電腦 放棄工作12年

Jacky電郵的下款為「公關及宣傳部」,似乎規模龐大,後來才知道是一人公關部。當初二人創立香港動漫論壇,用作發放翻譯好的動畫,至今也只有他們二人作統籌,「我主要負責對外工作,如宣傳及聯絡。」Jacky解釋。拍檔夜神月則屬動畫資源小隊,找片源和管理論壇。Jacky現職倉務員,每年花費100美元租用伺服器發放動畫,夜神月則自2004年畢業後,沒有工作,只為專心做好翻譯組,支出全由Jacky負責,但他坦言拍檔夜神月的犧牲較大。

「他的電腦24小時運作,要不停尋找片源,忙得訪問也沒時間做。」堅持十多個寒暑,沒有任何收入,只是因為「想和大家分享喜歡的動畫」這麼簡單的原因。旁人看起來都覺得他們很傻,Jacky笑了笑,他知道夜神月家人早有不少怨言,「但他(夜神月)不覺得是犧牲。他很enjoy(享受)。」所以二人決定一起走下去。

保持初心 讓網民免費看動畫

Jacky一星期最高峰翻譯30套漫畫,現在一星期約翻譯6至10套動畫,工作量不輕。有些規模較大的動畫翻譯及字幕組會加入廣告及限制會員等級,須付費才可以觀看。Jacky直言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做法,「我們的初衷就是大家都可以看到動畫,收費違反我們的原意。」即使有收入,但不少動畫翻譯組還是捱不住而關閉,「始終是義務,而且花費不少心神。」那他們有想過放棄嗎?Jacky搶着答,「沒有,從來沒有。」

有人曾想加入翻譯組。「新人負責找片源,但竟然用自己的電腦,幸好我們阻止他。」使用個人電腦的私人IP找片源容易被海關發現,他們認為新人未能保護自己婉拒他加入,所以Jacky說一定要找個可信的人。

熱血動畫裏的主角,為理想不眠不休,除了達到夢想的彼岸,過程總有光環。Jacky和夜神月12年來堅持卻不見光環加冕,既要避開海關,亦得不到家人支持,值得嗎?「enjoy(享受)就可以了。」二人像動畫主角一股傻勁向前衝,他們這套動畫已經播放了12年。

絕無僅有 曇花一現 全港人翻譯組

現實終究是現實,動畫的熱血情節只是曇花一現。6個男孩曾組成全是香港人的動漫翻譯組,不過,這次沒有完美結局。

17歲的夏天 一秒衝動成翻譯組

熱血故事的開篇都有點相似,K2翻譯組也是。6年前的盛夏,Jolteon(化名)剛考完會考,正展開漫長的暑假,偶爾看到動漫論壇的一則帖子:「有人有興趣香港做動漫翻譯組嗎?」吸引6個互不認識的男孩走在一起,Jolteon是其中之一。

「冇㗎,想做啲嘢咁。」即使追問數次,他的答案仍然純粹得過分。「鍾意就做㗎啦。」Jolteon口中的「想做啲嘢」是為他喜歡的事—為動畫「做點事」。Jolteon懂日文,可以輕鬆看動畫,同時也想其他人看得懂,便把日文翻譯中文,那是他可以為動畫做的一點貢獻。同時,Jolteon認為動漫漢化翻譯組質素參差,「有些嬲到看了一半沒看,因為句子意思和原作完全相反。」

最初,Jolteon看到論壇的帖子感到不可思議。「香港好少人肯做,香港人都太忙了。」但他沒有一秒思考便主動聯絡樓主,自薦做翻譯:「沒有想太多,樓主是否隨便講吓,會不會很辛苦,都沒考慮,就留名。」因為,那可能是他中學最後一個暑假。

凌晨開始的團體「傳球」遊戲

論壇的動漫翻譯小組很快就成型,名為K2翻譯組。找片源、翻譯、時間軸、校對、壓片和發送各一人。每晚,6個互不相識的人徹夜守在電腦前,由凌晨12時至翌日中午12時是他們的「工作」時間。Jolteon指日本動畫一般於凌晨12點播放最新一集,約凌晨兩點網絡會出現片源,負責的成員要不停收集片源。

同時,Jolteon用約3至4小時翻譯動畫,然後交給後製的成員,最快翌日中午12時至1時完成。基本上每一個程序都要待上一個成員完成,下一個成員才可以開始工作,像傳球般,每一個程序都不能錯漏,環環相扣,最後有沒有進球不是重點,「NICE PASS」才是重要。

「團隊精神到底是什麼?互相幫助,互相袒護就算是嗎?有人這麼認為吧。我認為那根本只是唬人!應該是每個人抱着必死決心做自己的事,『我做好自己的部分』、『接下來輪到你』、『做不好的話我就揍扁你』,要是有這種決心才能算是團隊精神吧!」誠如《海賊王》中卓洛對團隊精神的詮釋,Jolteon認為他們靠的是「分工合作」,每人把自己最擅長的部分做好。後來,他們甚至約出來見面,由線上工作同夥變到現實世界的朋友。約出來是為了工作嗎?Jolteon立刻否認,「不是!」他再笑說:「全程都是在cafe吹水,哈哈。是為了吹水才出來。」

那年盛夏,每當時針和分針重疊,是K2翻譯組既辛苦又享受的時刻。「其實沒太多人看,我們規模小,出的動畫不夠快。」那究竟「捱眼瞓」的意義在哪?「堅持的動力就係來自自己興趣,自己喜歡囉。」Jolteon補充。

「香港人都太忙」

夏天完結,K2翻譯組也結束了。翻譯組完結的答案依然直接,「因為忙。」Jolteon道出現實,他是第一個提出退組的。Jolteon考上了中六,成為最後一屆高考生,他想專心讀書,「始終翻譯犧牲睡眠時間,兼顧不到讀書。」那時,他沒有為去或留而掙扎,成員都沒說什麼,也沒阻止,「末屆高考生這個理由太正當。」Jolteon笑說,只是成員沒有找其他人代替Jolteon翻譯。

後來,組內另一個高考生也離組,成員本來多是中學生和大學生,各自要進入新世界,升大學或成為社會新鮮人。「忙」,這個理由成為翻譯組解散的原因。

「香港人太忙,節奏太急促。」對香港人來說,時間就是金錢,要花費在有價值的事上,所謂有價值是指「有錢賺」,Jolteon認為這是香港的普遍價值,社會並不重視動漫,特別是上一輩,「台灣大學連動漫都有得讀!香港上一輩會覺得動漫相關工作搵唔到食。」他也自覺沒有前景,大學選了與動畫和日本研究等毫不相關的科目,「家人都不支持,看動畫始終只是興趣,的確要賺錢。」Jolteon沒有否認這種價值觀。6年前,Jolteon只持續了半年的熱血,現在回想翻譯組的完結,感到有點可惜。他今年23歲,剛大學畢業,正值盛夏,他說有再組成翻譯組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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