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寫情書‧二】50年代退休校長做寫信「婆」 那些年女追男多

撰文:陳芷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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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以前,當時通訊未發達,加上普遍文化水平較低,因此當時「寫信佬」便應運而生。「寫信佬」擺街檔替人寫公函、家書,而情信亦是他們提供的服務之一。這一行,如時裝一樣,每隔數十年便有一個循環。
一站式服務平台HelloToby原本只提供補習、家居清潔等300種不同服務,可是早前居然還推出了「代寫情書」服務。
上回說到記者聘請寫手代寫一封復合情信。之後,記者又跑到油麻地玉石市場,找了一位70歲的「寫信佬」,讓他看看這位寫手代寫的情信。他看了兩行,便沒再看下去,然後從抽屜中拿出一本陳舊的筆記簿:「要睇,就睇我呢啲啦!」翻開來,是他以中英對照,記下的名人金句。果然,無論什麼年代,追女仔還是離不開「拋書包」引經句典!
攝影:陳芷慧

當了四十年寫信佬的杜安說,那些年代寫情信的全都是女將,「男人唔寫呢啲!」

上集:【代寫情書‧一】新興網上兼職 記者實試服務  求代寫復合情信

「寫信佬」不代寫情信  交給女將!

來到油麻地玉石市場「喜臨門」寫信檔,記者一來便向這行的「老行尊」杜安撒嬌,扁着嘴哀求他替我寫一封復合情信,他不肯「唉,我唔寫呢啲㗎!男人邊會寫呢啲!」他說。「寫信佬」通常會寫中英文公函和報稅等,入行40年就連代寫家書也很少;至於寫情書,就會交給「女將」!杜安的拍檔徐先生指着鄰檔說:「想當年,隔籬嗰個寫情信嘅女將好出名,不過佢個仔做高官,仲要係房署最大粒嗰個,一早將檔賣咗畀人,𠵱家冇人寫㗎喇!」5、60年代,是「寫信佬」行業最鼎盛的時期,高峰期在油麻地玉石市場就有40餘檔。當中有一半都是專寫情信的「寫信婆」。他說:「她們都是退休教師、校長,文化水平比我們『寫信佬』高。人生閱歷豐富,寫的情信才見細膩動人……所以,好多時我哋接到啲寫情信嘅客,都會畀返佢哋寫!」徐先生以甘拜下風的語調,憶述當年的「女將」。

杜安喜歡把一些名人金句中英對照抄寫在筆記簿中,既能用來寫情書「拋書包」,也能自我增值。
寫信檔在市場中的兩側,現在只剩下七、八檔。50年代高蜂期有40餘檔之多。

「寫字婆」檔口有門簾?

玉石市場中的寫信檔都是密麻而矮小的,小得如一個廁格的空間,還能再間出一間小房間。「只有她們的檔是有門簾的。」徐說,當年來求寫情信的大多是女多男少。那些女的擺着波浪裙走進來,雙頰通紅,一看便知其底牌。探進寫信婆的小房間,就如走進教堂的告解室,拉上門簾,免其尷尬。代寫情信,如同診症把脈,望聞問切。「以前啲情信好簡單㗎啫!憶述當天結伴賞湖,寫到念念不忘就係啦!你講少少,佢哋老手識得幫你作落去。」徐說。

男客人:「佢對波好大!」點修飾?

至於徐老闆,也曾代寫過幾封情書,「有啲三行佬、做樓面唔識字嘅,咪嚟揾我寫囉!」男進來的姿態,卻毫不靦腆,「寫情信,其實嚟嚟去去咪又係讚美嘅說話!」他說,男人從來都重美色,欣賞對方身材。徐老闆憶述:「啲男人都講得幾露骨,例如佢哋好直接講女仔對波好大」,於是便略略替其潤筆修飾,杜安在旁搭嘴:「可以寫喜歡你妸娜多姿、珠圓肉潤,是我心中的楊玉環!」然後自信滿滿地拍一下掌,「咁一定掂過碌蔗!」

記者遇上愛看鄭梓靈愛情小說的寫信佬——杜安。

愛讀鄭梓靈的寫信佬   那些年參考貓王歌詞

記者把他們拉回正題:「掂過碌蔗你就幫我寫啦!」杜安看着我,一副憐恤的神情,想當年求寫情信的人女多男少,想不到今日社會依舊男女失衡,然後還隨口搬出最近公佈的人口普查中期報告的數字。

「唉,寫情信駛乜求人,你參考吓鄭梓靈的愛情小說啦!通常佢啲書,最後一頁寫嗰幾句都好touching!」在老人家口中吐出鄭梓靈,就像張愛玲會看孤泣的書一樣不可思議。「但我以前都冇睇過張愛玲。」他說。鄭所寫的,「睇完好似後生咗,好似再經歷一次愛情咁。」

可惜,他追女仔的年代,鄭梓靈未出現。

我們打手機,他們打字機的。現在一封書信,約100元左右。比起現時網上「代寫情書」服務,逐字計錢,杜安:「做人唔可以咁計較。」

筆友識女仔  如網上交友「貨不對辦」

他高中畢業,在碼頭做運貨管工。1967年,貨櫃船出現用不著管工,他28歲才轉行,跟爸爸做寫信佬,年近30歲未成家,心裏焦急。那些年流行登報徵筆友,「緊係用嚟識女仔啦,唔通寫畀男仔咩!」沒有鄭梓靈,就參考歌詞,杜安嫌「教人生死相許」的懷舊金曲歌詞老土,喜歡西洋風,「抄啊貓王、Beatles 啲歌詞,翻譯成中文寫就romantic!」女方回信,知其學養,看其談吐,「寫咗一次信就約見面啦,仲慢慢寫咩!」只是,當年徵筆友,如同網上交友。事隔多年,仍搖頭大嘆:「信唔過。一見面就唔對路。」有些女子經常約他去尖咀,到半島喝咖啡,「盛惠$20杯,當時我一張A4紙寫得滿滿,都係收人十蚊。」於是,立刻斬攬。

記者成功求得一封「復合情書」。

寫信佬贈記者一封「代寫情書」

他曾經是多情浪子,狠撇女子無數,35歲找到真愛,一封情信也沒寫過。我們從鄭梓靈論至愛情觀;從《星光夢裏人》說到《亂世佳人》。他說:「有一套比《星》更好看的歌舞劇是什麼...」我說:「是不是《紅磨坊》?」他說:「係啊係啊!」想不到我們能對上嘴,有緣卻相逢恨晚。

他笑著問:「其實你係咪(對前度)好耿耿於懷?」他說現代人都不寫信了,喜歡傳訊息,我竟然還跑來求他代筆。於是,他放了一張Memo紙在打字機上,打了幾行字:「I am eager to continue our friendship in future. Shall we? Contact me as soon as possible by mobile phone No. XXXX XXXX.」「喇!畀你嘅!免費嘅!」一看是公函格式,我回心微笑。「friendship」一詞寫得含蓄,我問:「吓,幾句就得喇?」杜安語重心長地說:「傻女,若他喜歡你的話,一句話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