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裁抬頭、極右崛起　歐洲人真的民主嗎？

在法國，2022年見證政府多次動用憲法第49.3條，迫使議會通過不受歡迎的改革。尤其是3月16日，這是法國第五共和國執政以來行政部門第100次使用這些特殊權力。有鑑於此，許多法國人現在認為他們的政治制度不民主。在歐洲其他地方，一些國家在過去20年間或多或少地發展了獨裁政治制度，其中波蘭和匈牙利尤為突出。幾乎在歐洲大陸的每一個國家，極右翼政黨的勢頭都在增長。

作者：法國格勒諾布爾阿爾卑斯大學（Sciences Po Grenoble）政治學名譽教授Pierre Bréchon

與此同時，政治精英，尤其是議員，因腐敗、過於脫離民眾的願望和需求，以及無法通過有效立法而飽受批評。部份國家發生了青年暴亂，暴露了社會的弊端，其中包括法國郊區的工人階級。恐怖襲擊也在削弱歐洲社會。因此，歐洲民主似乎正處於危機之中。

除了媒體關注的事件之外，我們還能瞭解到歐洲人的價值觀，尤其是他們對民主的態度嗎？

許多歐洲國家都是歐盟成員國，因此它們應根據歐盟條約規定的基本原則來組織自己。

根據第2條

「歐盟的基礎是尊重人的尊嚴、自由、民主、平等、法治和尊重人權，包括屬於少數群體人士的權利。在一個多元化、不歧視、寬容、公正、團結和男女平等佔主導地位的社會中，這些價值觀是成員國的共同價值觀。」

這是一項很好的計畫，但對歐洲人進行的調查顯示，他們遠非條約規定的具有民主意識的公民。我剛剛負責的集體研究《歐洲人及其價值觀》（Europeans and Their Values： 在個人主義與個性化之間》（法語：Les Européens et leurs valeurs. Entre individualisme et individualisation）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該報告基於對歐洲價值觀研究（EVS）結果的分析，EVS是歐洲研究人員每9年開展一次的大型調查，旨在監測歐洲大陸不同地區價值觀的變化（2017年至2020年期間在34個國家採訪了近6萬人）。

一些積極趨勢，另一些則不那麼積極

資料顯示，與許多人的想法相反，儘管存在個人主義退縮的誘惑，但團結的價值觀正在慢慢佔據上風。個人對自主和自由選擇生活的渴望在家庭、政治、工作甚至宗教領域都表現得十分強烈。

但正如我們的調查所顯示的，歐洲人對民主的依戀並不那麼明顯。幾乎所有歐洲人都說他們支持民主制度，四分之三的人認為生活在一個以此為基礎組織起來的國家是很重要的。57%的人希望在工作和日常生活中對自己的需求有更大的發言權。因此，人們對民主的期望很高。但批評和不滿的聲音卻佔了大多數：只有三分之一的歐洲人認為他們的國家是民主治理的，只有20%的人對政治體制的運作方式感到滿意。這是代表權危機的標誌。

只有38%的人是「專屬民主派」

我們必須正確看待歐洲人表面上對民主的熱情。事實上，對許多人來說，選擇民主制度並不具有排他性。52%的人願意接受由專家組成的政府，32%的人歡迎專制領導人的權力，14%的人甚至可能支持軍事政權。總之，只有38%的「排他性民主人士」認為民主制度好，而其他制度不好。在相當大一部分人中，民主價值觀並沒有深入人心。如果發生政治危機，反民主制度的吸引力可能會很強。

雖然許多歐洲人對民主持積極態度，但他們對民主的概念並不完全相同。大多數人認為代議制民主的核心特徵（自由選舉、公民權利、男女平等）至關重要。

有些人還重視經濟方面。對他們來說，幫助失業者、通過稅收進行再分配和收入平等也是民主的重要方面。這些經濟期望在南歐和俄羅斯更高。

最後，調查測試了通常被認為是不民主的三個特徵：服從當權者、軍隊掌權和宗教當局對政治的監管。誠然，這些價值觀通常並不被認為是民主的必要條件。但57%的俄羅斯人和45%的南歐人認為，服從當權者是民主的一個重要特徵。這種對當權者的原則性服從與對當權者的批評或抗議是不相容的，而這兩者都是基本的民主權利。

哪裏的人最崇尚民主？

在北歐國家、西歐和南歐，特別是在本世紀初加入歐盟的國家，排他性的民主主義者遠遠多於歐洲大陸的東部。20年來，人們對民主的執著似乎並沒有多大改變。

從地圖上看，捷克、立陶宛和愛沙尼亞的民主似乎相當穩固，而克羅地亞和羅馬尼亞的民主則脆弱得多（分別只有10%和8%的專屬民主人士）。鑒於這兩個國家都是歐盟成員國，因此必須尊重歐盟的價值觀，這就很成問題了。

在西歐，德國人和瑞士人顯然比法國人更重視民主。法國人幾乎不比一般歐洲人更排斥民主：89%的法國人認為民主是一種好制度，48%認為專家領導的政府是好政府，23%認同強人專制，13%人則認為軍政府是好政府。

歐洲人對各地民主的依戀程度不一

在俄羅斯，鑒於普京的領導地位，調查結果可能會讓人大吃一驚。俄羅斯的排他性民主主義者比例（41%）與其他幾個歐洲國家一樣高，尤其是法國（40%）。81%的俄羅斯人認為民主是一種好制度。32%的俄羅斯人接受專制領導人的政府，19%的俄羅斯人接受軍政府。與許多國家相比，俄羅斯人對專家的支持度特別低：只有38%的人願意接受，這似乎是否定總統順從技術官僚，因為他們被認為要對一切錯誤負責。

總之，許多歐盟國家的民主比許多人想像的要脆弱。政治家和民間社會行動者應考慮如何加強公民對民主制度的依戀。在民選代表飽受批評的背景下，民主政體需要重新證明自己的合法性。

本文轉載自The Conversation，香港01獲授權編譯，未經授權不得轉載，點擊閱讀英文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