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分析：美國「太陽帶」疫情反彈失控成「燎原野火」？

過去兩周，6月14日至28日，美國每日新冠肺炎病例上升66%，自26日以來，每天的病例人數一直圍繞在4萬上下。美國南部地區受到的影響最大：亞利桑那州、德克薩斯州或佛羅里達州等「太陽地帶」（Sun Belt）的病例數則創下新高。
國家過敏症和傳染病研究所（NIAID）主任福奇（Anthony Fauci）5月4日早已警告說，「病毒具有像野火一樣傳播的巨大能力」，如果不採取有效的措施，各州政府可能面臨病例「反彈」。
如今，疫情的一些關鍵指標的發展令美國媒體和專家擔心，美國正是面臨這種反彈。這些指標到底顯示的是什麼？美國的疫情是否會成為不可控的「野火」？

美國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和共和黨德州州長阿博特（Greg Abbott）最近鼓勵德州公民戴口罩，改以前的立場。在5月28日達拉斯舉行的疫情通報會上，彭斯說：「我們鼓勵大家在受影響的地區戴上口罩[...]我們知道這將減緩疫情蔓延。」

特朗普高層盟友為何要對防疫措施改變立場？除了政治理由以外，還有兩個字：「數據」—— 彭斯最近已不得不向科學現實低頭。

疫情數據為何令人擔憂？

在過去的兩周裏，美國新冠肺炎的數據呈現出驚人的趨勢。據歐洲疾控中心的數據，美國自疫情開始以來確診病例最多五天當中，四天在最近幾天出現（6月26日至30日）。南部地區的病例數是最令人擔憂的，繼紐約州之後，「太陽地帶」各州正面臨美國疫情最大的地方爆發：亞利桑那州、德州或喬治亞州的病例在過去兩周內增加了一倍多。佛羅里達州增加三倍多。

然而，這不僅僅是病例數的問題。在達拉斯的疫情通報會上，阿博特州長舉例說，德州的陽性檢測率已經上升到13%以上。他稱這是一種「警鐘」，說德州的疫情出現「非常迅速和非常危險的轉折」。

除了病例數之外，檢測率和住院率等指標也受到專家們的密切關注，因為它們可以更準確地展示出疾病的傳播情況，以及未來可以期待的情況。

用陽性率了解疾病傳播

隨着美國疫情的反彈，特朗普和彭斯重複表示，最新病例激增的原因是美國正在進行更多的新冠測試。當然，政府一旦進行更多檢測，它很可能就會發現更多的病例。然而，專家們同意說，這一點不能完全解釋美國最近的病例激增。

為什麼呢？在這一點，不能只看病例數，而要注意美國各州的陽性率。為什麼德州州長阿博特對德州的陽性率如此震驚？陽性率指的是檢測結果呈陽性的百分比。如果你測試100個人，當中有3個檢測結果呈陽性，那陽性率就3%。原則上陽性率與檢測總數沒有直接關係，只與陰性和陽性結果之間的比例有關。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一個人群中有3%的人生病，從這個人群中檢測一百人、一千人、或一萬人，陽性率則不會改變，一直會在3%左右。

然而在德州，陽性率正在上升：從兩周前（6月15日）的8%上升到現在（6月30日）的14.5%左右。這個趨勢，不能用「美國在進行更多的測試」的口號來解釋，相反，這種上升表明新冠肺炎本身正在人群中蔓延得比以前更快或更廣。陽性率是很重要的，因為它能讓你了解疾病在人群中的傳播情況，而病例數無法提供這種信息。舉個例子：一個州在檢測一萬人後報告三個病例，而另一個州在只檢測10人後報告三個病例，這兩州處於非常不同的疫情階段，但如果只看病例數，這兩州的情況看起來一模一樣。

有理由擔心的州，並不僅僅是德州：根據covidexitstrategy.org收集的數據，6月30日，美國50州中只有14州在前兩周的陽性率下降或持平。

住院率作為疫情嚴重性指標

陽性率是一個重要指標，但它也有其局限性：測試率會因不同州的測試策略、數據彙編和能力都不一樣。並非所有州都達到了聯邦政府推薦的檢測標準，因此測試的指標也不能全面反映病毒感染的情況。

住院數字可以幫助我們更準確地了解在檢測不足的地區（當許多有新冠癥狀的人沒有接受檢測時）疫情有多嚴重。美國新冠疫情數據庫（The Covid Tracking Project）的專家解釋，「當我們知道有多少病人病得必須住院[...]，我們就會理解當地的疫情規模多大。」。

住院率和陽性率一樣， 原則上與進行多少檢測沒有直接關係。而且過去兩周裏，大部分太陽地帶的州的住院率都上升，表明美國南方病例激增不僅僅是增加檢測的結果。陽性率和住院率的增長證實新冠肺炎正在美國南部「有像野火一樣傳播的巨大能力」的觀點。

美國失敗的「封城」

雖然有許多其他指標，譬如有效傳染數（effective reproduction number）或死亡人數，但作為較簡單的指標陽性率和住院率已經為我們提供很有力的工具，了解該疾病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今天這些指標的上升，說明過去幾個月的臨時「封城」措施和業務關閉並沒有成功地防止疫情的惡化。近兩個月前，福奇指出，如果州政府「過早撤回（抗疫措施），將得到病例的反彈。」今天在美國南部各州看到的情況似乎就是這種「反彈」。已經有些州在放慢或扭轉重新開放的政策，譬如將限制公眾集會或關閉市內飯店和酒吧等等措施。

這些指標也是對疫情未來的發展的嚴峻警告。美國疾控中心指出，從被感染階段到報告死亡之間平均有28天的延遲。目前的「反彈」導致的死亡可能要在一個月後才能觀察到。

疫情會否變成「燎原野火」？

最大的擔憂是，區域性的病例激增可能會失控，變成福奇所說的「野火」。在明確這次激增的嚴重性之前，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但政治人物和專家們並不樂觀。

紐約和新澤西等東北州，表示擔心南方的激增可能會毀掉他們與疫情鬥爭的努力。紐約州州長科莫（Andrew Cuomo）6月24日宣布，任何從最新病例激增的州來到紐約的人都要隔離兩周。

本周一，即6月29日，美國疾控中心首席副總監舒沙特（Anne Schuchat）指出，美國防疫體系對病例數已經不堪重負。與新西蘭、新加坡或韓國等「可以控制事態的發展」的國家不同，美國沒有能力迅速測試、追蹤和隔離新病例。她表示，「我們現在全國各地的病例太多，（這些抗疫措施）無法做到，就是很失望」。

「美國的野火」可能是世界的災難

歷史上重要的疫情，如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1957年的亞洲流感或1968年的香港流感，都有一個共同點：一波一波地襲擊世界，並且第二波往往比第一波更嚴重。

最壞的情況還在後面。

美國的疫情趨勢表明，新冠肺炎可能會再次發生這種情況。世衞組總幹事譚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在談到全球疫情惡化時表示，「最壞的情況還在後面」。他稱，只要各國不制定有效的接觸追溯策略，未來就不會發生好轉。

僅美國就佔了世界上所有確診病例的四分之一以上，這使得它對這場疫情的未來發展具有巨大的影響。疾病的未來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美國如何應對不斷增加的病例、陽性檢測和住院率。各州在分析數據後，是否會放慢或改變開放經濟政策？聯邦政府處理美國南部的反彈能否避免全國性的災難？還是說，公共衞生方面的政治真空除了使美國國內醫療體系不堪重負以外，還會越過邊境引發傳播全世界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