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月20日，二度當選美國總統的特朗普（Donald Trump）宣誓就職。作為一個備受爭議的政客，特朗普在上任前發出的吞併加拿大、格陵蘭、巴拿馬運河的言論已經震驚世人。考慮到他在第二任期的權勢會超過第一任期，他恐怕會給美國和世界帶來較大沖擊。在中美關係日益成為當今世界最重要雙邊關係，中美之間的競爭面向蓋過合作面向的形勢下，中國應該怎麼應對來自特朗普的衝擊？

從2016年特朗普首次當選美國總統以來，關於特朗普衝擊的討論便已不計其數。在特朗普二次入主白宮之際，許多人都在關心，特朗普是會讓中美關係面臨驚濤駭浪還是有驚無險、帶來新機遇。從最近特朗普與中國的互動，包括他對待TikTok的態度來看，彷彿他的對華態度有所和緩。但考慮到他在第一任期的反覆無常以及當初正是他挑起打壓TikTok的風波，特朗普目前的和緩態度未必可持續。

在研判特朗普衝擊時，至少有兩點非常關鍵。第一，目前的中美關係基本面已經不同於過去，兩國之間的競爭、博弈面向日益突出並會持續較長時間，「修昔底德陷阱」的陰影在兩國上空盤旋。北京大學教授王緝思曾表示：「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之間的共識是，用攻擊中國來團結美國，美國國會和行政部門對華立場也一致。同樣的，中國也因為美國這個外在威脅而團結起來。」

復旦大學教授唐世平在2023年的預測中認為，「國際系統的穩定性在未來10年將面臨巨大的不確定性」，「重要國家對於未來的國際秩序的核心基礎理念、制度都沒有基本的共識」，「中美的新冷戰將至少維持10年，甚至更長」。儘管用新冷戰的說法來預判中美關係見仁見智，但能確定的是當前兩國所面臨的建交以來少有的困境非但不是特朗普所能輕易左右的，反而與他在第一任期挑起的衝突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第二，特朗普是一個重實利、出爾反爾的人，帶有孤立主義、美國優先傾向。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思想家馬基雅維利（Niccolò Machiavelli）曾論述過一個君主應兼具獅子和狐狸的特點，前者指實力強大，後者指狡猾多變，包括在必要時候不守信義、出爾反爾。特朗普是不是馬基雅維裏說的狐狸也許難以斷言，但對於像特朗普那樣喜歡出其不意或虛張聲勢的政客來說，除了聽其言，更要觀其行。

至於特朗普的孤立主義、美國優先傾向，會衝擊二戰後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破壞自由主義、國際主義的規則和觀念，讓實力政治、民粹政治趁勢擴張。

有鑑於此，中國在面對特朗普二次入主白宮的衝擊時可以靈活結合戰略的堅定性和策略的靈活性。從戰略的堅定性來看，中國最重要工作是以進一步改革開放來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和實現近代以來無數仁人志士期盼的民族復興。這意味着對於中國來說，無論中美關係何去何從，最重要的事情是沿着改革開放以來的方向發展經濟、改善民生、發展科技、促進社會公平，其中一個要害工作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提升民主和法治水平。只要中國發展水平不斷向前，只要人民關切的問題持續得到改善，那麼不論美國怎麼變幻，中國都能屹立不倒。

國家之間最重要競爭是實力，是各自發展水平和治理好壞，是各自人心向背。一個國家，無論在國際舞台怎麼耀武揚威，只要內部實力、治理水平跟不上，終究不長久；反之，只要一個國家不斷發展自己，不斷改進治理，才能真正立於不敗之地。

2022年6月，《人民日報》刊發的《集中精力辦好自己的事情》認為：「應深刻認識到，對於中國這樣一個體量巨大、向上發展的國家來說，外部環境的不穩定、不確定、不安全因素歸根結底屬於外因，不是起決定性作用的。能不能在新徵程上實現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歸根結底要看內因，看我們能不能集中精力辦好自己的事情。」該文重提當年鄧小平說的「要冷靜、冷靜、再冷靜，埋頭實幹」，認為「沒有改革開放以來我們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形成的強大實力」，中國「就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國際影響力、感召力、塑造力，就不可能在世界大變局中開創新局、在世界亂局中化危為機」。

從策略的靈活性來看，只要有利於中國去推進改革開放以來的現代化事業，只要有利於中國補短板、長治久安，那麼，在現實條件允許的範圍內，中國自然應該保持政策、措施的靈活性、開放性。

具體來說，中國雖然最重要工作是處理內部議程，但若能營造良好的外部環境，自然有利於內部議程的處理。比如，在處理對美關係時，鑑於中美之間有着密切的利益聯結和廣闊的合作前景，那麼，縱使當前中美關係面臨嚴峻挑戰，但只要現實條件允許，在管控分歧和矛盾的同時尋求合作、交流仍是理性選擇。

因為這既會為中國的發展贏得寶貴的時間，又能為以和平方式化解「修昔底德陷阱」創造有利條件。畢竟，無論是從國家發展大局來看還是從中國宣示的中國式現代化理念來看，和平發展都是中國應該堅守的道義旗幟。當然，堅守和平發展理念與積極維護國家利益和國民正當權益是不矛盾的。

再如，面對特朗普的孤立主義、美國優先政策有可能給全世界自二戰後所形成的國際規則和秩序帶來的衝擊，中國應該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從人類發展規律來看，特朗普的孤立主義、美國優先政策註定難以長久，因為合作、共贏、全球化才是發展方向，才是得道多助的長期主義。

全球化的過程中固然會造成新的問題，但解決問題的方式不是逆全球化，而是改進全球化。人類是一個命運與共的整體，在全球層面問題日漸突出、以AI為代表的新一輪科技革命日益影響人類命運的形勢下尤其如此。正因這樣，如果特朗普上任後真的嚴重衝擊國際秩序，中國應當在現實條件允許的範圍內團結更多可以團結的國家和地區。因為這既是折衝樽俎、合縱連橫，更是關乎人心向背的長期主義。

總之，面對特朗普上任後有可能帶來的衝擊和較大的不確定性，中國只要保持清醒和理性，只要不被一時一地的浮躁遮蔽，只要能在內政外交層面團結更多的人，營造包容、開放、公平、法治、民主的環境，便能以不變應萬變，守得雲開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