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曾在上世紀90年代轟動一時的「鉈中毒」案當事人朱令骨灰安葬。1994年至1995年，當時還是清華大學學生的朱令被人投毒，確診為「鉈中毒」。當時雖經過多方努力診治，但朱令依舊還是成為重度殘障人士。朱令本是一位才貌雙全、有美好前程的清華學生，但自此只能卧病在牀，生活根本不能自理。2023年底，朱令去世，年僅50歲，她的悲劇和「鉈中毒」案再度在網上引起廣泛關注。

朱令直到去世都未能等到她的案件真相大白。朱令父母在朱令骨灰安葬當日公告：「愛女雖已安葬，但沉冤須昭雪！我們將一如既往追兇，無論天涯海角！」朱令本就出生在知識精英家庭，父母都是高級工程師，然而依舊不能保障自己的正當權益。

讓人不解的是，當年執法部門對「鉈中毒」案的處理充滿疑點，非但許多原本可用的司法程序並未運用，反而不了了之、草草結案。案件的主要嫌疑人是在案發後2年才第一次且唯一一次被傳訊。後來，嫌疑人便離開中國。

從當年到現在，許多人都懷疑「鉈中毒」案之所以不能沉冤昭雪，一個關鍵原因是嫌疑人十分顯赫的家庭背景，以至於縱使有大量的人替本就是知識精英家庭出身的朱令呼籲，可依舊無濟於事。真相是否如此或許有待證實，但這確實是不容迴避的合理懷疑。

從90年代到現在，朱令的悲劇讓許多中國人難以釋懷、物傷其類。像朱令那樣出生於高知家庭的精英人士，尚且不能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那對於無數個無權無勢的普通人來說，一旦遇到不公、潛規則、冤案，又該怎麼伸張正義？

不可否認，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人權保障和法治建設都有很大程度的進步，同等主體之間的紛爭在許多時候是可以公平解決。然而一旦涉及不對等的權力、金錢、資源，是否能保持公平正義？相信許多中國人心中是充滿疑惑。經過數十年的經濟社會快速發展，中國社會的民情已經不同以往，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產生權利意識，但遺憾的是，整個社會的治理體系與廣大公民日益增長的權利訴求存在明顯的落差。

怎麼辦？一個必不可少的方法是因應中國的國情、文化傳統，建立可持續的、具有剛性約束力的民主體系。

中國已經有強大的國家能力，能在危急時刻展現出在世界範圍內都少見的整合和調動資源的強大能力。但中國過度偏重國家能力的維度，過於依賴自上而下的國家動員和權力秩序，而缺乏與之相適應的自下而上的具有剛性約束力的民主體系。這樣的結果是中國固然可以在許多時候集中力量辦大事，但容易遮蔽、忽視普通大眾的訴求，容易造成資源的浪費，難以從根本上解決腐敗、權力尋租、官僚主義、濫權的困境，難以「真正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以至於法治建設總是有難以補齊的短板。

只有建立具有剛性約束力的民主體系，讓人民可以制度化、周期性的表達訴求和開展監督，才能讓法治建設具有強大的後盾，才能讓國家能力的運用在民主和法治的框架下達到相對最好的平衡狀態。

以朱令的悲劇為例，假若當年有強大的民主機制，那麼，在民意壓力下，執法部門對案件的偵辦一定會有力許多，至少是可以用盡所有司法流程。只要有了民主監督和問責，公眾所擔憂的案件各方通過權勢、資源來扭曲案件的現象一定會減少。民主雖不是萬能，民主機制各式各樣，但良政善治的理想離不開合理的民主體系。

具有剛性約束力的民主體系，既關乎公平正義，又關乎長治久安。70多年前，在回應社會活動家黃炎培關於「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歷史周期率問題時，毛澤東曾表示：「我們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鬆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鄧小平同樣在1980年說過：「我們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是要在經濟上趕上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在政治上創造比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實的民主，並且造就比這些國家更多更優秀的人才。達到上述三個要求，時間有的可以短些，有的要長些，但是作為一個社會主義大國，我們能夠也必須達到。所以，黨和國家的各種制度究竟好不好，完善不完善，必須用是否有利於實現這三條來檢驗。」

與傳統中國相比，今天中國是有史以來物質生活、精神生活最豐富的時代，但今天中國距離良政善治目標依舊任重道遠。時代已經不同，面對人民日益增長的權利訴求、公平觀念，今天中國應該以朱令案為教訓，積極、有序引入合理的民主機制，建立一套民主與賢能相互約束的政治體系，為良政善治理想打下紮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