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無權談台灣 美國更沒有資格議論中國
不到一個月,東亞兩場熱戲接連上演:一幕是日本首相高市早苗在國會拋出「台灣有事可能構成日本存亡危機事態」,把中日關係推向斷崖,另一幕是習近平與特朗普繼釜山會談後再度通話,北京談台灣與戰後秩序,特朗普在社群貼文裡則隻字未提台灣,只剩俄烏、芬太尼與黃豆。台灣問題,同時把中日關係推向對撞,也把中美關係拉回對話,在國際政治經濟架構下,這不是巧合,而是權力與利益在同一個「節點議題」上的不同演算結果。
先看日本這廂,高市早苗在國會發表「台灣有事論」,把戰後歷任日相對台海的模糊克制一腳踢開,促發北京全方位、系統化的反制。諸如在外交上,王毅點名「日本現職領導人講了不該講的話,越了不應碰的紅線」,直接把台灣問題與二戰勝利80周年、抗日戰爭記憶綁在一起,將高市的發言定性為對戰後國際秩序的挑戰。在法律與國際輿論上,北京致函聯合國秘書長,指這是自1945年戰敗以來,日本領導人首次在正式場合把「台灣有事」與武裝介入掛鉤。在經濟層面上,北京重新祭出日本水產品入口禁令,叫停中日韓三方會談,釋出「政治後果不僅止於口水戰」的訊號。
這一輪操作的核心,等同中國對日重新翻開歷史舊帳。王毅在中亞之行的訪談裡,把台灣問題與《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日本投降書一一串起來,強調「把日本當年竊取的台灣歸還中國,是戰後成果、也是日本作為戰敗國必須持續遵守的國際義務」,並點出日本在中日四個政治文件中對台灣問題做過鄭重承諾,「具有國際法效力,沒有任何模糊、曲解空間」。從這個角度看,在戰後安排與既有政治文件框架下,日本不僅沒有權利把台灣當成「日本有事」的戰略跳板,連口頭試探武裝介入的可能,都是對自己過去簽字的否定。
問題在於,高市政權選擇的不是自約,而是企圖解開戰後枷鎖。與那國島導彈部署計劃就是最直白的例子。在距離台灣約110公里的與那國島上部署中程地對空導彈,在東京的話術裡叫「降低遭受武力攻擊的可能性」,但在北京和整個東亞的安全語境中,卻是把前線往台海推進。
當然,這些日本右翼政客私以為可以用台灣問題換取美國掌聲、凝聚國內民族主義支持,但他們都忽略了一個基本現實:台灣問題是中國的核心利益,也是戰後秩序的一部分,這是國際政治語言的通識,何況日本自始至終,只是把台灣拿來包裝其「正常國家化」的宣傳工具,相應前者的份量根本輕如鴻毛。日本作為二戰戰敗國,今試圖在尚未真正清算的歷史遺產的情況下,再次縱容軍國主義滋長,面對的自然就不只是中國的憤怒,而是整個戰後制度對日本的「再審」。在這個意義上,日本根本無權談台海,不只是因為北京不許,而是日本自己在戰後文件上早已親手簽下「放棄這種資格」。
至於美國的介入,表面上是力挺盟友,實際上暴露的是另一種雙重標準。美國駐日大使葛拉斯日前抨擊中國停止日本水產品入口是「經濟脅迫的典型案例」,但問題在於,如果這叫「經濟脅迫」,那麼特朗普上任以來一波又一波的懲罰性關稅,從鋼鋁、汽車到晶片,究竟要歸類成什麼?舉凡利用市場準入、關稅與制裁作為談判籌碼,在國際政治經濟場遇上,叫做「以互相依賴為槓桿的權力運用」,華府這套用了半個多世紀,北京現在學著用回去,卻被貼上「脅迫」標籤,這說明的不是北京有多惡,而是美國對別人行使同樣工具的容忍度有多低。
更關鍵的是,北京對日本的反制,與其說是經濟懲罰,不如說是政治訊號——日本要在台灣問題上試探武裝介入,就必須承受相應的政治與經濟代價。這與特朗普「無差別式」、「唯我獨尊式」的關稅攻擊大不同,後者只是為了國內選票,毫不在乎是否破壞全球供應鏈與多邊貿易規則,前者則是針對明確政治衝突節點,目的不是推翻體制,而是迫使對方退回既有框架。當葛拉斯指責北京「經濟脅迫」時,他刻意忽略了最簡單的前提:日本首先選擇在中國核心利益上踩線,這不是一場單純的「中國對日本」,而是「日本主動挑戰戰後安排」的行為。
如果說日本在戰後秩序下「無權」談台海,那麼美國「更沒有資格」在台灣問題上說教中國的。原因不是美國力量不夠,而是它在結構上既無道德高度,也無歷史正當性。戰後亞洲秩序的形成,確實有美國的影子,但在中國抗戰、在中美共同對抗法西斯與軍國主義的歷史敘事裡,「中國與美國曾並肩作戰」是雙方目前仍能共享的少數記憶。北京如今重新強調「台灣回歸中國是戰後國際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就是要把台灣問題從美國近年的「民主對抗威權」話術中抽離,拉回到1945年的文件與盟友關係。
在這個背景下,習近平與特朗普的通話顯得格外耐人尋味。根據《新華社》報道,特朗普在通話中表示「中國當年為二戰勝利發揮了重要作用,美方理解台灣問題對於中國的重要性」。這句話,美方沒有主動對外強調,特朗普自己在社群媒體貼文裡也只談到俄烏、芬太尼與黃豆,完全避開台灣,再次形成熟悉的北京與華府各說各話。
正因如此,「理解台灣問題對中國的重要性」這句話,反而更值得細讀,它不是對北京立場的認同,而是為美國自身利益預留空間的「模糊框架」。特朗普向來是赤裸裸的現實主義者,在意的是中美關稅、科技限制、供應鏈重組等等,以及這些議題如何轉換成選票與就業數字。對他來說,台灣問題不是價值戰線,而是談判中的一枚籌碼,既然知道那是中國的核心利益,就更要把這塊牌留在手上,而不是交給台北或東京去揮霍。
從這個意義上說,美國在台灣問題上「更沒有資格」議論中國,並不是指華府不會講、不能講,而是它沒有資格把自己包裝成「裁判」。當年美國在冷戰結構中利用台灣牽制北京,今天又在「印太戰略」旗號下,把台灣當成「第一島鏈」的前哨,從頭到尾都是為了美國的安全與經濟布局服務。華府既沒有參與抗戰的本土傷痕,也沒有簽下戰敗國的歷史義務,美國介入台灣問題的出發點,就是為維持自己的霸權,沒有什麼維護抽象的戰後正義。
反觀,作為「敘事受詞」的台灣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在日本右翼與民進黨政府共同塑造的話語裡,台灣被包裝成「民主最前線」、「美日同盟的延伸」,卻刻意切斷自己與中華民國抗戰歷史、與《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的關聯,彷彿只要拒絕承認這段歷史,就能跳出中國內戰的脈絡。問題是,真正握有權力的行為者如中美日,談的是戰後秩序、盟友義務、關稅制裁、科技圍堵,台北的「價值敘事」上,頂多只是美日用來包裝自身政策的漂亮封面。
當習近平對特朗普強調「台灣回歸中國是戰後國際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當王毅警告日本「如果一意孤行、一錯再錯,一切主張正義的國家和人民都有權利對日本歷史罪行進行再清算」,這些話並不是說給台灣聽的,而是給美國與日本聽的。更準確地說,是給正在重寫自身國家路線的美國與日本聽。弔詭的是,日本如今在民族主義與軍事正常化的道路上越走越快,台灣則沉浸在自身本土民族主義敘事裡,把一切與中國有關的歷史視為負資產,反而是特朗普式的赤裸現實主義,因為不被意識形態綁死,反而可能在「理解中國核心利益」與「維持美國利益」之間找到某種可交易的空間。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中美之間會出現什麼浪漫的「大妥協」,只說明了一個冷酷的事實:在意識形態愈發激化的東京與台北之外,純粹以國家利益為考量的美國,反而更有可能理解或至少承認台灣問題對中國的重要性。從北京的角度看,這當然不保證結果會向自己傾斜,但至少提供了一個可以談判的出口。相比之下,日本若執意把台灣問題當成軍事正常化的踏板,只會把自己推向「再清算」的歷史風險邊緣。
習近平與特朗普這通電話,未必能立刻改變什麼,卻至少提醒了外界:當兩個大國的元首重新把台灣問題放回「戰後秩序」與「核心利益」的語境裡,台北與東京若還沉迷於「台灣有事」口號、自我感動的民主敘事,最後只會發現,真正決定局勢走向的,從來不是誰喊得最激昂,而是誰最清楚自己在國際政治經濟棋盤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