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民進黨對陸智囊顏建發:美國以實利為先 不可能把台灣讓走

撰文:林仕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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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台獨」的定義、狀態,何種情況才算是「台獨」眾說紛紜。因台獨定義不清的模糊性,給了獨派一定的耍弄空間,民進黨也刻意「說不清」與「不說清」。又如美國常以「政治實體」或「民主政體」指涉台灣,能算得上是一種台獨嗎?隨着不同政治立場而有不同看法,使得台獨擁有「千種面貌」的詮釋。

談及兩岸、統獨問題,無法忽略目前國際規則制定者美國的態度,健行科技大學教授、前民進黨中國事務部主任顏建發指出,美國不支持台獨,更精確的意思是「不支持台灣法理獨立」,包括台灣宣佈成為台灣共和國,或「中華民國」被聯合國承認等等,除因美國為了與中國交往的「一中政策」,也與台海和平、台灣可控為美國國家利益有關。

訪問內容稍經編輯後轉載於《香港01》。

顏建發指出,美國不支持台獨,更精確的意思是「不支持台灣法理獨立」,包括台灣宣佈成為台灣共和國,或「中華民國」被聯合國承認等等,除因美國為了與中國交往的「一中政策」,也與台海和平、台灣可控為美國國家利益有關。(多維新聞)

顏建發說,純粹以美國的國家利益來看,美國沒有必要把台灣推向中國,從二戰結束後,美國始終認為這場戰事是它自己打下,將日本人趕出台灣,1945年在日本丟下兩顆原子彈的是美國,當時國民黨執政的中國根本沒有力量解決台灣問題,只能抗日而已,甚至還有段時間節節敗退;共產黨更不用說,當時共產黨仍處於被圍剿的狀態,與國民黨和談後,才有所謂的「七分壯大、二分應付、一分抗日」這種說法。從歷史事實來看,台灣的獨立與中國完全無關,只是剛好碰到蔣介石退守台灣,正當美國還在猶豫要支持蔣介石或毛澤東時爆發朝鮮戰爭,美國總統杜魯門(Harry S. Truman)決定派第七艦隊協防台灣,導致台灣問題根本沒有被解決。

美中三公報「兩岸中國人」藏伏筆

1951年「舊金山會議」,不論是北京或台北都沒有被邀請參加,當時狀況有點混亂,國民黨因與美國是盟友,派軍隊來台,但一個國家主權的轉移,一定要有國際法的基礎。1951年「舊金山會議」才是決定台灣去留的問題,日本認為自己是戰敗國,沒有立場說要將台灣歸還給誰,日本雖從中國那裏拿到台灣,但是被美國打敗,「照理說日本就割讓給美國」,但日本也不表明,不表明就不會得罪任何一方,這就是所謂的「台灣地位未定論」。

顏建發接着說,地位未定論是指在國際法上,實際上美國始終控制著台灣,包括後來蔣介石的土地改革、美援、第七艦隊協防台灣、八二三砲戰、古寧頭大戰等等,美國在其中都有角色,整個問題就這樣延續下來,導致台灣與中華民國之間有問題要解決。另一方面,中華人民共和國是1949年建政,當時主權移轉尚未完成,台灣在法律上還處於日本人的佔領下,顏建發強調,「所以北京根本沒有理由說,台灣是中國一部分」,北京只是依法統取代了蔣介石在聯合國的地位,如此而已。

日本在法律上撤出後,實質佔領台灣的是中華民國,但美國始終沒有承認中華民國擁有台灣,這裏面就有很多微妙模糊的部分,顏建發表示,當時因為戰亂期間還有外交因素,所以就模糊處理,當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大家就要拿出證據來。國際上很多東西是佔有,但有時候要有依據,「就這依據來講並沒有」,美國是以國家利益為優先,會把安全放在首位,當時蔣介石時期美國很多東西都模糊處理,只要蔣能幫它擋下共產黨就好,但等到美國穩定下來後,就開始要求台灣民主化,美國現在不能丟掉台灣,最重要的除了台灣戰略地位,處在第一島鏈的關鍵位置,另一個就是台灣的民主化。

呂秀蓮曾批評三公報起草者犧牲台灣利益。(多維新聞)

顏建發分析,美國1979年想跟中國關係正常化,主要動力是要聯中制蘇,中國跟它要價,台灣因此成為一個主要問題,但其實雙邊都清楚,北京角度看,北京不曾擁有台灣,台灣實質在中華民國控制底下,所以就是一個虛的「台灣是中國一部分」,但美國只講「認知你這麼講」,實際上並沒有接受,三公報裏頭提到「兩岸中國人和平解決」,這裏頭埋了一個伏筆。顏建發回憶,台灣前副總統呂秀蓮曾向他提及,曾批評這段文字的起草者「犧牲台灣利益」,但該人士向呂說,「台灣人如果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那就無涉無關」。他認為這當然是語言遊戲,法律事實上也是一種語言遊戲。

美國不支持台獨 不意味支持兩岸統一

無論如何,當時美國因為需要和中國合作,所以就沒明白否定過這些東西,一直模糊下來,但等到中國強大到可能挑戰美國位置的時候,美國就慢慢「圖窮匕見」,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美國根本就不可能把台灣讓給中國,這純粹是從戰略利益考量來說。顏建發也認為,不光中國武力侵台的因素,從美國利益來看,美國不會希望台灣獨立,台灣若真的獨立了,剛開始當然還是會聽美國的話,但慢慢的可能就會脱離美國掌控,「但就算沒有引起戰爭,美國也可能不希望台灣獨立,因為對它沒好處」。

而美國不支持台灣獨立,不意味着美國希望兩岸統一,以前馬政府時代的駐美代表金溥聰說兩岸要和平協議,馬上被美國打槍,美國壓根的觀念是「台灣根本不是你中國的,為什麼要鼓勵你們統一」?且第一島鏈地位如此重要,美國對中國本就有戒心,不可能把防線輕易就讓給潛在對手,這期間還涉及日本利益,日本對中國一直很警戒,如果美國把台灣讓給中國,日本一定跳腳。美國若失去日本,等於失去在東亞的代理者,從根本利益來說,美國都不可能把台灣讓給中國,美國是非常重視實際利益的國家,「親兄弟明算帳,跟父母親都可以明算帳,更何況是潛在敵人」。

美國要的利益,有一個基本原則是「和平、穩定、可管理、可操控、符合美國利益的」兩岸關係,只要其中一項沒滿足,美國就會反對,美國思考台灣獨立這個問題,已經分成好幾個層次在思考,但重點是「它一定要可以管理」,美國不可能希望台灣給它找麻煩,這也是當時陳水扁廢除「國統綱領」、推動加入聯合國時,為何引起美國厭惡的原因。對美國來講,只要有好處它一定全力做,美國對台不更進一步,是因為覺得還不需要,最近美國與日本做了一些軍演,那就是一種準備,美國現在也跟台灣進行一些軍事合作,但沒那麼赤裸裸,因為時間還沒到,美國沒必要去捅這個簍子,「把中國逼急了沒意義」。

至於中國方面對台灣的看法,顏建發認為,這也是一個純粹的利益問題,就好比跟農民說「我把地主的土地分給大家好不好」,有誰會說不好?宣稱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絕對有99%的中國人會同意。他並以近期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普京會見時提及「領土紛爭已經解決了」,但很多領土紛爭從中國角度來看,實際上是被沙皇奪走了,中國不跟俄羅斯計較。

回到台灣跟中國之間的問題,是因為台灣沒有能力抵抗中國,中國目前的態度是「我沒有放棄法律追訴權」,重點是「有沒有能力吃下台灣」。他坦言,解放軍機頻繁擾台,是一種「擦邊球」的狀態,實際上就是在尋找有沒有空缺,哪天看到一個洞進來,中國就賺到了,「很多戰爭的勝利,是一個意外的獲得,這對它來講沒虧」。

解放軍機頻繁擾台,是一種「擦邊球」的狀態。(台灣國防部)

以目前來說,中國若要打一場正規的戰爭,一定要有準備,尋找空隙,除非所有人都睡着,否則不可能;也許有一天美國、日本突然內部爆發嚴重的內亂,來不及守台灣,解放軍就趁勢進來,但這些狀況都是很戲劇性的,不太可能發生,只是儘管機率很低,任何人也都必須對這種狀況做好準備。

目前美國已經和G7、北約談完,又稍微把俄羅斯晾在一邊,中國這時候打台灣,會讓美日把影響力更近一步放進這個區域內,所以中國目前大概只能講一講,但隨時做好把台灣吃下來的打算,「它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若中國近期內就要武力侵台,「兩軍交戰,糧草先行」,後勤一定進行準備與動員,美國、日本、台灣的系統一定馬上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