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輿情】王忠林感恩講話真相與失控的輿論風暴

「今天你感恩了嗎？」這是內地網絡上最新的流行語。

相信湖北省委常委、武漢市委書記王忠林不會想到，他3月6日在武漢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調度會議上的講話，能夠引發如此激烈地輿論風暴。

據武漢地方媒體《長江日報》報道，在這次會議上，王忠林提出「要在全市廣大市民中深入開展感恩教育，感恩總書記、感恩共產黨，聽黨話、跟黨走，形成強大正能量。」上述說法猶如投向平靜湖面的石塊，迅速在中國輿論場掀起批評聲浪。目前相關報道在中國國內已被全網刪除。

在兩天後的3月8日，王忠林在武漢走訪慰問疫情防控一線工作人員時，盛讚武漢市民「識大體、顧大局」，並表達了武漢市委市政府對武漢人民的感謝。同一天，湖北省委書記應勇也作出同樣的表達。他在當日的講話中說：「疫情發生後，武漢人民識大體、顧大局……向武漢人民、湖北人民表示衷心感謝。」

武漢以及湖北的官員，正在試圖扭轉「感恩教育風波」不利輿論局面。這場輿論風波，確實也給處在風口浪尖上的武漢以及湖北官場以又一次打擊。目前尚不知，王忠林會否因為這場輿情風暴而遭受批評。

王忠林到底怎麼說的？輿論批評的到底對不對？自有公論。但王忠林的講話引發的存在失控趨向的輿情風暴背後，有兩點可能需要重新釐清。

首先，關於王忠林的講話內容，目前第一消息源只有《長江日報》。《長江日報》是武漢市委機關報，在該報3月7日發佈的視頻報道中這樣說——3月6日晚，在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視頻調度會上，湖北省委常委、武漢市委書記王忠林部署：「要在全市廣大市民中深入開展感恩教育，感恩總書記、感恩共產黨，聽黨話、跟黨走，形成強大正能量。」

不過，在該報的文字報道中，並沒有「感恩總書記、感恩共產黨」的說法。

王忠林昨日（6日）召開防控指揮部視頻調度會上表示，武漢抗疫以來，中共總書記習近平親自部署、指揮，黨中央堅強領導，解放軍及全國各地派出數百支醫療隊，數萬名醫務工作者集結馳援武漢；全國捐贈物資源源不斷，僅10天時間，火神山醫院、雷神山醫院相繼交付使用；30餘個體育館、會展中心等被連夜改造成三萬多張床位的方艙醫院…… 王忠林說，「武漢人民是英雄的人民，也是懂得感恩的人民」。他提出要通過多種形式的宣傳教育活動，在廣大市民、黨員幹部中開展感恩教育，聽黨話、跟黨走，形成強大正能量。要宣傳群眾、發動群眾、依靠群眾，做好疫情防控工作。他還要求下沉幹部要深入到群眾當中去，深入到微信群裏去，積極主動和市民溝通交流。

據報道，在上述會議上，王忠林表示，當前武漢疫情防控出現了一些積極變化，但任務依然艱鉅繁重。他對當前武漢的疫情防控作出安排，強調要特別注意出院患者康復期間復陽、無症狀感染者等新情況新問題，「疫情防控思想上不能放鬆，千萬不要盲目樂觀，必須始終保持清醒頭腦。」如果腦袋不清醒，將會功虧一簣。

具體防控部署包括：發熱門診必須嚴格管控，流行病學調查一定要堅決快速，一旦發現確診病例，要迅速跟進流行病學調查；對密切接觸者的隔離一定要嚴格、到位，要對市民的生命安全負責任；對出院患者的隔離要堅決，決不能放鬆、手軟；小區封控仍然要嚴格執行，不能麻痺大意。

對比可知，王忠林確實提出「在廣大市民、黨員幹部中開展感恩教育」，至於「感恩總書記，感恩共產黨」的說法，是當地媒體的的總結、提煉和昇華，還是王忠林的原話，目前沒有其他證據可以證明。這之中有沒有可能被媒體放大和曲解呢？不排除有這樣的可能。

顯然，不能「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不能因為媒體報道的王忠林一句話，即便這句話是王忠林的原話，就否定了王忠林以及湖北和武漢地方官員在疫情防控中所作的努力。站在執政者的立場上，在這場疫情中各級官員確實承擔着巨大責任和壓力，也為扭轉疫情形勢起到了積極作用，而民間仍然比較苛刻挑剔的話，對那些辛苦勞累的官員們來說也有失公允。不能矯枉過正，此是其一。

對於媒體報道的王忠林感恩講話，中國輿論場上普遍持負面看法。

有質疑稱武漢人民已經在疫情中付出了巨大的犧牲甚至是生命，如今疫情尚未被完全控制住，數千死難者屍骨未寒，很多家庭因為疫情而家破人亡，還要讓教育武漢人感恩，不免強人所難。

還有聲音指，疫情未過武漢「封城」未解除，身在武漢的近千萬市民被封在城裏40多天，生活極其不便，基本防護用品和生活物資都時常難以得到正常保障，此時要教育武漢市民感恩，是不合時宜的。

更有聲音指指出，任何一個政府都有義務去救助處於危難中的人民，這是最基本的責任。作為中共官員，自我反省和反思尚未開始，要求民眾感恩，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心態作祟。

近期關注疫情的武漢作家方方3月7日日記中說道：

今天頻繁地出現在人們聊天中的一個詞，叫「感恩」。武漢的領導要求人民向黨和國家感恩。真是奇怪的思路。政府是人民的政府，它的存在是為人民服務的。政府公務員是人民的公僕，而不是相反。不明白領導們天天學習，怎麼學反了向？武大教授馮天瑜先生說：「在謝恩問題上，切勿顛倒人民與當權者的關係。把當權者視作恩主，要求人民跪伏謝恩的論者，請聽聽馬克思1875年的言說：馬克思痛惡拉薩爾的國家至上論，指出『需要人民對國家進行極嚴厲的教育』（《哥達綱領批判》）。」武漢乃至湖北，哪一屆領導人都會尊重馮先生，他所講的這番話，新來的領導，如有文化，應該會聽進去吧？

……

上述批評聲音對不對？可以說，百分之一百是對的。

多維新聞在《社論：再不要幹那種向人民索取感恩的蠢事》指出，毛澤東在1949年就明確要求，「報紙不應該反映恩賜觀點」，官員唯有傾聽人民的呼聲，反思自身不足，盡心盡力把工作做好，才是盡職盡責。反之，官員動輒向人民索求感恩，既是背離了「人民共和國」的宗旨，也錯置了政府和人民的位置。要求人民感恩，是一種早已過時的封建陋習，是封建時代皇權制度下對人民的感情勒索，在今天的「人民共和國」，絕對不應該讓這種封建的東西死灰復燃。

但也要看到，在此番輿論風暴中，不僅有矯枉過正的問題，有人甚至藉此將疫情的發生，完全歸罪當地官員的防控不力，認為「完全是人禍」，這種聲音不在少數，甚至有藉此否定共產黨執政和中國政府的疫情防控，這就是司馬昭之心了。在此番疫情中，武漢以及湖北、還有中國衛生系統，乃至更多範圍的官員，確實或多或少存在過失之處，這種過失必須在疫情結束之後好好的總結、反思，改革。

但該反思的反思，該總結的總結，該問責的問責，該改革的改革，正如不能因為王忠林一句話就否定了王忠林，以及湖北及武漢地方官員在疫情防控中所作的努力。自然，更不能因為王忠林一句話，就上綱上線，否認執政黨中共和中國政府在這場疫情防控中所作的工作和努力。沒必要上綱上線，此是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