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大選】默克爾連任在望 德國穩中有憂

撰文:陳冠東 甄梓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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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今世界,德國是穩定的代言詞──經濟發展平穩,政治上激進勢力難成氣候,為不少西方國家羨慕。締造今日局面的,當然是擔任總理一職12年的默克爾(Angela Merkel)。
按民調走向,默克爾在9月24日舉行的聯邦選舉將會擊敗社民黨候選人舒爾茨(Martin Schulz),第三度連任。可是,今次大選行將為德國議會政治格局帶來更多變化,亦顯示出德式穩定有隱憂。默克爾連任後能否為德國未雨綢繆,適應急速改變的世界,將取決於與她組成執政聯盟的政黨。

默克爾任內經歷三任美國總統、四任英國首相、四任法國總統、七任意大利總理,可見她在政壇的地位堅如磐石。今次大選的結果,很可能只是再次驗證大眾認知的事實。截至上周五,最新民調顯示基督教民主聯盟(CDU,簡稱基民盟)及其姊妹黨基社盟(CSU)支持度達37%,大幅拋離社民黨17個百分點。

然而,今次競逐連任之途並非一馬平川。原本擔任歐洲議會主席的舒爾茨,在2月接過加布里爾(Sigmar Gabriel)的衣鉢,成為德國社民黨的領頭人,出戰大選。舒爾茨談吐具親和力,較以沉悶著稱的默克爾風趣。理論上,他的政治經歷與工人及城市精英都能溝通,加上他於過去四年沒有參與社民黨與基民盟的執政聯盟,這個既是局內又是局外人的身份,對社民黨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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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選舉制度圖解。(香港01)

經濟政綱大同小異

舒爾茨出選,一度讓外界以為終有人能為德國大選帶來一點競爭。民調顯示,舒爾茨空降讓社民黨擺脫長期疲弱不振的民望,為他們帶來與基民盟割席的底氣。2月初仍有六成德國人更希望默克爾離任,到3月初,社民黨的民望已與基民盟不相伯仲,甚至有超越之勢。然而,社民黨的民望高潮稍縱即逝,在隨後三場的地方選舉中,社民黨均輸得一敗塗地,從中暴露舒爾茨對德國政治節奏的不適應,選民對他的興趣迅速減退。

德國人對舒爾茨熱情冷卻,回到「默姨姨」懷抱的原因,離不開兩個執政黨政綱的相似、現任德國總理12年來不容抹殺的功績,及她執政帶來的穩定局面。默克爾任內雖然經歷2008年的金融海嘯,但與其他發達國家相比,德國經濟表現穩定,去年GDP增長1.9%,比英法高,今年首季表現亦超越英法美三國。德國的國際收支亦長期處於正數,換言之資金不斷流入德國,有利國家發展。經濟發展的另一指標失業率則由默克爾接任時的11.2%,大幅下降至今日的3.8%,貼近「完全就業」的水平。

默克爾經濟政策的成功,令社民黨無法就此發動攻勢,即使他們嘗試提出加徵一系列的資產及財富稅項及大幅增加基建撥款,迎擊基民盟的減稅政策,但兩黨都同意取消為協助統一而設的團結附加稅,所以市民無論任何一黨執政都能受惠,而不少專家都認為兩大黨的經濟主張並無大分別。

默克爾民望長年高企,在西方國家甚為少見。(香港01)

在默克爾管治下,德國在外交上更是聲譽日隆,成為眾人眼中西方價值觀的捍衛者。舒爾茨卻在此領域大做文章,企圖在此動搖默克爾的支持者。舒爾茨在競選早期利用個人從政背景,將自己塑造成比默克爾更願意推動歐洲融合的人。今年7月他到訪巴黎,與支持歐洲加強融合的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會面,並在享譽國際的巴黎政治學院(Science Po)發表演說,表明支持馬克龍改革歐盟的建議,又認同德國需要為建設歐盟付出更多,與默克爾對馬克龍有保留的態度截然不同。

外交問題成辯論焦點

日益緊張的德土關係是今屆大選焦點之一,加上與其相關的難民問題,佔去競選辯論近半時間。在本月9日舉行的唯一一場電視辯論中,舒爾茨就此狙擊默克爾。他表明,一旦當選就會取消土耳其的入歐談判,並要求默克爾即時同意他的建議。默克爾向來只強調基民盟的立場是反對土耳其加入歐盟,未表明個人態度,可是在辯論中她掉進陷阱,明言自己認為土耳其不應該成為歐盟成員。幸好過程中她沒有用上過激言詞,不致影響整體表現。

如何應付特朗普亦是辯論的主題之一,舒爾茨認為這位富商「令世界走向危險邊緣」,並指不能在朝鮮問題相信他。默克爾雖然沒有直接批評特朗普,但對白宮主人的看法與舒爾茨相差不大。對於朝鮮問題,默克爾表明和平手段是唯一的解決方法,針對特朗普的施政爭議,默克爾亦表明不認同他處理夏洛茨維爾(Charlottesville)種族衝突的方法,以及對氣候變化的立場。評論家戈特沙爾克(Thomas Gottschalk)在電視辯論後的座談會上表示:「兩人誰主政,其實無所謂。」辯論後民調顯示,55%德國人認為默克爾是更佳的候選人,舒爾茨失卻扭轉形勢的最後機會。

默克爾頭像配上「為德國成功」的標語,就是基民盟最佳的宣傳工具(路透社)

基民盟在選戰最後階段的廣告推出默克爾的肖像配以中譯為「為德國成功」的口號,推銷默克爾政績彪炳的形象。《經濟學人》形容,德國人在2005年時需要的是一個政務官,而不是改革者,默克爾在這12年來亦完美執行此角色,令德國成為善治的榜樣。香港歐洲聯盟學術計劃(EUAP)副總監暨浸會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學系教授赫斯(Hans Werner Hess)也對《香港01》表示:「德國經濟情況良好,青年失業率比其他國家低,年輕人沒有太大擔憂。」社會大致平穩,甚少出現如香港般由年輕人主導的社會運動。可是《經濟學人》亦對默克爾「反應式」而非籌措長遠計劃的施政風格提出質疑。另有評論者懷疑默克爾能否令德國在將來續領風騷。

汽車成德國問題照妖鏡

德國社會風光背後確實存在裂痕,這個歐盟最富有國家的貧富差距持續擴大。《金融時報》分析,德國較富裕家庭控制的資產比例大於絕大多數西歐國家。大選期間電視調查顯示選民認為社會不平等是德國第二大問題,僅次於難民政策。面對人口持續老化,默克爾亦被批評只用拖字訣,沒有面向未來推動改革。

本屆政府其中一宗對德國經濟影響最大的醜聞是德國車廠於2015年被揭發利用軟件規避柴油車廢氣排放標準,今年媒體又爆出多間主要車廠合謀壟斷市場,使外界驚覺德國一直引以為傲的汽車業原來問題多多。

德國多間車廠早前被踢爆在排放測試造假,柴油車市場因而大幅下滑。涉嫌合謀串通的五大德國車廠,包括有保時捷(Porsche)(上排左)、大眾(Volkswagen)(上排中)、奧迪(Audi)(上排右)、寶馬(BMW)(下排左)、平治(Mercedes-Benz)(下排右)。(網上圖片)

德國政治人物與汽車業關係千絲萬縷,政界人物退休後擔任車廠說客的例子屢見不鮮。現任外交部長加布里爾在1999至2003年就曾擔任福士汽車(Volkswagen)的董事局成員,而2006至2009年擔任默克爾幕僚長的贊臣(Michael Jansen),則由2015年起擔任福士在柏林的主要說客。這兩個例子只是冰山一角。政界人物與汽車業界的緊密關係,亦使德國汽車業界在美國、中國大力推動無人車、電動車時失去改革的動力,在相關科技發展上漸漸落後,令外界質疑德國是否過於自滿。

另外,默克爾沒有擔起環保大旗,甚少為逐步淘汰柴油車提供誘因。她於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後,隨即關閉核電廠,使國家在12年間的碳排放量比以前更高,這一直為綠黨詬病,後者今年在政綱裏提出到2030年實現能源100%來自再生能源的目標,這將成為兩黨合作籌組政府的重大障礙。

默克爾今日於西方社會的崇高地位,其實亦拜西方各主要國家同時陷入混亂,穩定難求所致。英國脫歐、美國選出特朗普、法國實力持續不振等窘況,使一眾西方自由派的希望放到一個執政超過10年的德國總理身上,祈求她是自由世界及價值觀的捍衛者。但默克爾從不是一個有清晰政治理念的政治人物,觀乎她的政策總帶一點左、一點右,不斷吸收執政夥伴的理念,因應情況作最合適德國的決定。在一些關乎將來的議題,例如汽車業、歐洲融合與氣候變化,她其實並未給予德國以至全世界清晰的發展藍圖。

德意志歷史上從不乏改革者,如馬丁路德、腓特烈大帝、貝多芬等都在自己的領域作影響深遠的改革,以默克爾展現出的壓倒性支持度,她要做到的難度未算最高,問題只在乎於她想為德國未來留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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