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都這樣正式提醒了，儘量就不要去了」；「且不論危不危險，在這個關口我打心眼裏不願給他們送錢」；「別擔心安全不安全，先擔心去了之後，在朋友圈會不會社死」……

中國外交部上周五（11月14日）向中國公民發出赴日旅遊警示後，教育部以及文化和旅遊部星期天（16日）也發出赴日留學預警和赴日旅遊提醒，中國社交媒體上圍繞還要不要去日本的事掀起熱烈討論。

有網民呼籲全面抵制，不僅不要去日本，還要抵制日本數碼產品、水產品，「中日合資的汽車也不要買」，聲稱要「把日本經濟搞倒」；但面對「旅遊教育雙預警」，不以為然的人也不少，有網民吐槽，「每次都是一個套路」；還有人調侃，「（日本）確實治安不好，最近熊出沒」。

日本新首相高市早苗在中日關係上點的一把火越燒越烈，北京過去幾天接連出招，從外交、軍事、輿論、民間交流等方方面面發起反制。

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孫衛東上周四（13日）召見日本駐華大使金杉憲治，官方隔天凌晨2時多發出的新聞稿中，出現罕見的外交表述，強調孫衛東是「奉示召見」金杉憲治，還措辭強硬警告「任何人膽敢以任何形式干涉中國統一大業，中方必將予以迎頭痛擊」。

中國學者和媒體解讀，「奉示」這一措辭顯示這次召見已超越外交部副部長根據日常職責進行的事務性交涉，而是來自更高層級的警告，相關動作很可能是由中共政治局層面直接授權。

中國官媒連日來也發動強力的輿論戰，央視旗下新媒體賬號「玉淵譚天」火力全開，以謾罵式的語言，抨擊高市變成「搞事」，「滿嘴噴糞」，諷刺莫非高市早苗「腦袋被驢踢了」；央視新聞聯播還罕見用長達三分鐘篇幅，播出外交部發言人對高市言論的嚴厲回應。

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上周五在要聞版刊發《絕不容忍高市早苗在台灣問題上的越線挑釁》的「鐘聲」評論；隔天《解放軍報》在頭版發布題為《日本膽敢武力介入台海局勢必遭迎頭痛擊》的「鈞聲」文章，該報星期天再度發表學者文章，警告日本若武力介入台海局勢，「全國都有淪為戰場的風險」。在社交媒體上，有輿論還翻出中國常駐聯合國副代表孫磊上個月關於「停止對沖繩人等原住民的偏見與歧視」主張，掀起新一輪「琉球地位未定論」。

除了製造輿論聲勢和進行口頭警告，北京也在海上「亮劍」威懾，中國海警編隊星期天到具有主權爭議的釣魚島（日本稱尖閣諸島）海域宣示主權；解放軍星期一至三（17日至19日）將在黃海中部舉行實彈射擊演習。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場突然升級的風波中，還是有一些理性的聲音。日本多名前首相連日來對高市的言論提出批評，試圖緩和緊張局勢。繼野田佳彥和鳩山由紀夫後，剛卸任不久的日本前首相石破茂也在一檔節目中表示，歷屆日本政府都避免針對台灣情勢發表類似的明確言論。

共同社星期天發布的一份輿論調查也顯示，關於高市早苗在國會答詢中稱有意在台灣有事時行使集體自衛權的說法，雖然有48.8%的受訪者表示「贊成」或「傾向於贊成」，但也有44.2%的受訪者表示「反對」。在中國民間，上周五上映的日本人氣動畫《鬼滅之刃：無限城篇》在各地熱映，預售總票房刷新中國影史進口動畫電影紀錄，顯示這輪外交風波尚未把民間的交流泛政治化。

中日之間存在長期遺留的歷史矛盾，雙方又有主權爭議，日本近年來加強與美國的軍事同盟，並試圖在亞太引入北約，如今在被北京視為紅線的台灣問題上又發生激烈對撞，「新仇舊恨」越積越深，螺旋式升級的態勢要如何降溫？

令人擔憂的是，敵對的態勢如果繼續惡化，尤其是輿論造勢不斷加碼，可能帶來的新風險。中日關係的歷史上，這些情緒從線上走到線下，轉化成極端和激化的行為，已有太多先例。在中國發生多次的獨狼式反日本人行動和大規模反日遊行，最後都演變成失控的暴力，造成生命和經濟損傷，以及社會秩序混亂。在日本社會，右翼團體的借勢炒作，同樣可能讓反華的聲浪轉化為攻擊和衝突，這些悲劇一不小心就會上演。

北京連日來激烈的反制，是向高市政府劃出明確的紅線，而日本對台灣問題又有着深度的戰略焦慮。對北京而言，解鈴還須繫鈴人，若高市不收回言論，這道坎很難繞過去；但高市在北京的壓力下很難有更大退路，示弱必然會影響她在國內的聲望與政治地位，雙方如今都是騎虎難下，要防止局勢惡化、化解這場兩國關係的危機，需要更大的政治智慧。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