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沙特演講:將載入史冊?
美國總統特朗普2.0對於第一次國際訪問顯然是經過了再精心不過的準備。
當他再次上任總統百天之後,終於啟動了首次國際訪問。2025年5月13日至 16 日再次出訪海灣地區,第一站依舊是沙特阿拉伯(Saudi Arabia)。
在沙特—美國投資論壇上,隨着李・格林伍德(Lee Greenwood)的《上帝保佑美國》在會議中心的場地響起,特朗普(Donald Trump)發表了一場重要演講,可謂吹響了終結全球主義的號角,也把新保守主義、干預主義扔進了歷史中。
特朗普這場重要演講的部分核心內容:
- 全世界必須清楚,這場偉大的轉型不是西方干預主義者帶來的,不是那些坐着漂亮飛機、到處給你們講課的人帶來的,不是他們教你們如何生活、如何治理你們國家的結果。
- 到頭來,那些所謂的「國家建設者」毀掉的國家遠遠多於他們「建設」的,他們干預的是他們自己都搞不懂的複雜社會。
- 而過去很多的美國總統,總以為自己的職責是去洞察外國領導人的靈魂,並利用美國的政策來審判那些外國領導人所謂的「罪行」。但我覺得,審判是上帝的工作,我的職責是捍衛美國,並推動美國的穩定、繁榮與和平。
- 利雅得(Riyadh)和阿布扎比(Abu Dhabi)的輝煌奇蹟不是由那些嘴裏喊着民主和自由的全球主義者和干預主義者們創造的,相反,現代中東的誕生是由該地區人民自己創造的,生在這裏,活在這裏,一輩子在這裏的人們,他們建設自己的國家,追求自己獨特的願景,用自己的方式規劃自己的命運。
- 那些全球主義者和干預主義者告訴你們該怎麼做,但他們自己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和平、繁榮與進步,最終不是來自對你們傳統的激烈拋棄,而是來自你們對民族傳統的堅守,對那份你們深深愛着的文化遺產的擁抱。
- 美國正在研究製造世界上最先進的導彈和武器,但我討厭用到它們。如果有人侵犯美國和盟友的利益,那我將毫不猶豫使用它們。
- 美國將用實力求和平。
……
特朗普的「革命」
特朗普可謂明確地向美國民主黨以及西方國家宣告,他要革掉西方在全球吹噓並輸出它們所認為的自由、民主與普世價值的命!
所謂民主、自由並不是講課、推銷。西方自恃為傲的意識形態、價值觀正在毀掉世界,不要再幹預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懂的其他社會,何況自己的國家都處在重重危機之中。
特朗普明確暗示目前世界要進入多極化,必須脱離東西方的分界;美國不會終結自己再次霸權的慾望,只是進入恢復自己原有實力的階段;美國依舊需要盟友,但一定不是現在這樣的盟友。
特朗普這次演講,實際上明確將「全球主義者」與「干預主義者」並列批判,實質否定了冷戰後的新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邏輯。這種將「民主推廣」與「主權尊重」對立起來的敘事,標誌着美國從價值觀外交向現實利益外交的範式轉換。
當然,特朗普通過盛讚中東本土性的「阿拉伯方式現代化」,實際上解構了「華盛頓共識」(Washington Consensus)的普世性主張。這種對多元發展道路的承認,為美國擺脱「世界警察」角色提供了倫理基礎。
這預示着美國願意承認不同文明背景國家將更自信地探索非西方模式,全球治理體系可能出現「多元現代性」並存的競爭格局。這等於在為中國提倡的全球治理模式與現代化背書。
同時,他「用實力求和平」的表述延續了列根主義(Reagan Doctrine),但結合對武器使用的克制表態,形成了「威懾最大化—干預最小化」的新保守主義變體。
全球化1.0的終結
需要注意的是,特朗普演講體現的不是孤立主義,而是「選擇性介入」戰略。美國放棄的是意識形態輸出,但通過軍售和安全承諾(此次美國與沙特達成1,420億美元大單協議)保持地緣存在。
隨着上世紀70年代第三次科技產業革命以來,由新自由主義推動形成了世界經濟政治關係的一體化趨勢,人類歷史第一次真正達到全球大融合,這被定義為全球化1.0版(也有概念稱之為「狹義全球主義」)。
對於特朗普而言,他篤信由於美國很多位總統在近幾十年將西方單一價值觀與意識形態作為全球主義的優先與核心,世界的治理被搞的支離破碎。此時,特朗普基於美國與國際現實,大概率要終結這種狹義全球主義的繼續存在。
美國可能更需要孕育以「文明主權」為基石的全球2.0,寄希望全球貿易格局重塑,以及技術標準、基礎設施等"硬全球化"繼續推進。
相信特朗普今後留給美國的主要政治遺產,是美國不再尋求改造其他文明,政治制度、文化價值等,這類「軟全球化」將退居次要。而是通過承認文明差異性來重構影響力。這種轉變既可能降低意識形態對抗風險,也可能導致基於文明板塊的新地緣競爭。
全球化的未來,可能不再是「地球是平的」,而是「地球是馬賽克的」,肯定不同文明、制度、群體共存的價值,呼應「和而不同」的理念。
歐洲不要再幻想
特朗普的此次演講一定能滿足「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支持者的願望——審判是上帝的工作!美國的總統,當然要維護美國的利益,強大自身,才能真正做到以實力求和平。
特朗普的演講以及目前他正在做的事情,或許都沒有清晰的意識到,這會成為 21 世紀國際關係的重要分水嶺,其真正顛覆性在於將亨廷頓(Samuel P. Huntington)的「文明衝突(Clash of Civilizations)論」轉化為外交實踐。
特朗普所代表的美國這種戰略轉向將加劇美歐分歧,歐盟可能不得不強化「戰略自主」,而中東、東南亞等中間地帶國家將獲得更大的戰略迴旋空間。美國和中國會在激烈競爭中找到大國相處的新模式,就如同中國與俄羅斯。
特朗普這次演講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針對歐洲的這些「舊盟友」。特朗普成功喚醒了更多美國人最現實的思維,那些依附在美國身上的一個個「吸血蟲」已經嚴重不符合美國的利益,它們要不然自求多福,要不然徹底成為美國的僕從國。
或許歐洲還在幻想着特朗普下台後就能回歸舊時光,但歐洲的悲劇在於他們的領導層充斥着政客,所謂進步覺醒派代表的新自由主義依舊不食人間煙火,甚至不斷挑起內部的衝突,目前的法國、德國都在不遺餘力的打擊所謂極右翼政黨,這是特朗普政府所十分唾棄的。而歐盟內部紛爭也在不同利益訴求中激烈交鋒。
到頭來,歐洲那些所謂的 「國家建設者」 毀掉的東西遠遠多於他們 「建設」 的,他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複雜。
對於正在發生巨變的世界,歐洲現有的政治人物,似乎要承繼美國民主黨的政治路線,「政治正確」派、建制派和進步精英們依舊在以意識形態看待世界,不斷借用自由、民主、人權、專制、選舉等價值觀等,給世界下指導棋。
現實是,西方民主與價值觀的移植幾乎沒有成功的,即便日本、韓國這樣的經濟發達體,其「選舉民主」正在日益撕裂內部社會,更何況其他的選舉民主國家,幾乎沒有給民眾的生活帶來明顯的改善。
美國政治的巨大變化,並不是因為「特朗普」的存在,特朗普之所以兩次競選總統成功,是因為美國內部出現了巨大問題,需要改變。
特朗普在沙特阿拉伯的此次演講,顯然是在告訴世界,西方原來那套領導世界的政治倫理、意識形態已經沒有任何權威。「美國優先」的概念在進一步完善,西方世界需要解構自己,否則連過去的「榮光」都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