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特朗普政府宣佈廢除拜登政府最初定於2025年5月15日生效的《人工智能擴散規則》。該規則根據各國在人工智能晶片出口方面面臨的限制程度將各國劃分為三個層級，限制這些晶片在高風險國家的分銷，同時仍允許向親密盟友進行受控出口。但很快引發美國主要盟友和大型科技公司的強烈反對。鑑於此，特朗普政府試圖通過改革擬建立全球許可制度取代這一層級制度，通過政府間直接協議促進人工智能技術向值得信賴的國家出口。

特朗普政府認為拜登政府嚴格的全球配額和層級制度疏遠盟友，並導致中間層級的國家向中國等所謂「競爭對手」尋求人工智能解決方案。拜登政府《人工智能擴散規則》將世界140多個國家劃分為三個等級，每個等級都有各自的限制程度。第一等級國家，包括北約成員國、日本、韓國在內的17個國家，將繼續不受出口限制；第二等級國家，包括墨西哥、葡萄牙等120多個國家，將面臨晶片數量的限制；第三等級國家，包括中國、俄羅斯、朝鮮等「敵對國家」，將繼續受到更嚴格管制。

批評人士警告稱，該規則範圍過廣會適得其反，迫使中立國家轉向中國供應商，或引發對美國海外科技利益的報復。微軟總裁布拉德·史密斯最近在美國參議院聽證會上也表達同樣看法，他表示該規則「向120多個國家（注：第二等級國家）發出訊息，即他們不能指望我們（美國）提供他們想要和需要的人工智能」。

特朗普政府內部也深刻意識到該政策帶來的嚴重後果，對此特朗普白宮人工智能和加密貨幣主管戴維·薩克斯就表示，拜登政府的技術管制政策疏遠了美國的主要盟友，並超越了出口管制權限。面對特朗普策略調整，歐盟委員會發言人托馬斯·雷尼爾歡迎道，歐盟委員會對該變化表示歡迎，他認為拜登規則一旦生效，將「破壞美國與數十個國家的外交關係，使這些國家的地位降至二流」。歐盟國家應該能夠不受限制地從美國購買先進的人工智能晶片。

雖然拜登政府嚴格出口管制制度是更廣泛國家安全行動的一部分，旨在阻止美國研發的人工智能晶片增強中國等所謂競爭對手的能力，但是與推進更廣泛創新目標相矛盾。從商界來看，包括OpenAI、AMD和微軟在內的主要科技公司的主要高管都對嚴格限制對國內創新的影響以及快速採用人工智能的必要性發出了警告，同時仍需確保必要的標準和出口管制，以防止技術盜用。

從政界來看，許多官員都警告道，過度監管可能會阻礙人工智能這個快速發展的行業。美國和中國在人工智能技術領域的競爭格局已經加劇，尤其是在一家中國初創企業（注：指的是中國DeepSeek）的人工智能模型出現之後，該模型挑戰了現有的性能和成本範式。這場競爭的結果可能取決於哪種技術能夠在全球範圍內得到更廣泛的應用，這凸顯了保持美國在人工智能領域領先地位的重要性。

從學界來看，不少學者認為撤銷該規則的決定凸顯了美國政府致力於促進創新和維護美國在人工智能技術領域領先地位的決心。通過解決對過度監管的擔憂，美國政府旨在提升美國企業在全球市場的競爭優勢。

特朗普政府技術出口管控將焦點從「限制國家」轉向「限制用途」，強調對大模型訓練等敏感應用的精細化監管。拜登政府《人工智能擴散規則》是一個「出口分級體系」，它將全球國家和地區劃為三類，分別對應不同等級的技術出口許可強度，從而全面限制技術輸出對象。

對美企而言，人工智能晶片的出口審批覆雜，直接影響英偉達、AMD等公司的市場拓展進程。對外交而言，一紙管控令將昔日的盟友推向「非信任區」，中東、印度、東南亞等國家紛紛表達抗議。對競爭而言，管控過於嚴格導致盟友轉向中國；而放寬管控又使中國繼續在大模型訓練上取得突破。

拜登試圖用「一張圖」（即「一刀切」）畫出敵友陣營、統一適用技術封鎖邏輯，但市場和盟友不買賬。取而代之的是特朗普三條新規，將焦點從「限制國家」轉向「限制用途」，強調對大模型訓練等敏感應用的精細化監管，技術管控開始回歸現實主義路線。這種從「面」到「點」的策略微調，標誌着美國不再一味封鎖，而是在持續遏制中國的同時，保住與中東、印度、東南亞等市場的技術流通通道。

特朗普新方案將側重於直接談判和針對具體國家的框架，而非實施普遍限制，背後核心目標依然是將中國繼續排除在美國技術體系之外。在拜登政府《人工智能擴散規則》廢除的同時，美國商務部工業和安全局（BIS）還特別發布指導意見，明確指出在全球任何地方使用華為升騰晶片均違反美國出口管制條例。

根據美國商務部最新聲明，三條「指導意見」名義上稱為「加強對海外人工智能晶片出口管制」，實際上「遏華」目標更加突出。第一條指導意見「在全球任何地方使用華為升騰晶片均違反美國出口管制」。美國持續限制英偉達人工智能晶片對華出口，雖壓制中國算力，但也催生出以升騰為代表的國產晶片崛起，其性能已接近英偉達，英偉達CEO黃仁勳更稱「華為是最大競爭對手」。當前，中國國內大規模採購升騰，部分國家亦開始適配。為穩固霸主地位，美國借「指導意見」脅迫全球選邊，為打壓升騰提供依據，意圖封堵中國高端人工智能晶片發展。

第二條指導意見「警告公眾允許使用美國人工智能晶片訓練和推理中國人工智能模型的潛在後果」。與第一條「強制性」不同，這條指導意見反映出美國在限制中國人工智能大模型發展的不確定性。拜登政府一直在尋求有效的管制措施，認為即便高端晶片受限，中國可通過雲服務器等方式繞過管控。當前政府和業界未有統一應對策略，只能先行「警告」，但此舉也揭示了未來管制方向。

第三條指導意見「指導美國企業保護其供應鏈免受轉移策略的影響」。該條意見雖未直接提及中國，但「轉移策略」指的正是「中國通過走私或第三國轉運等方式獲取美國高端人工智能晶片」。美國媒體持續關注此問題，呼籲加強管控。5月5日，路透社報道，美國民主黨眾議員計劃提出法案，要求政府監管人工智能晶片的實際使用地，並通過技術手段阻止未獲許可的晶片啟動。此法案已獲兩黨支持，特朗普政府可能借此與美企合作，徹底切斷美國人工智能晶片流向中國的渠道。

（本文作者繫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關係與公共事務學院講師杜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