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印關係生變 莫迪對特朗普的感情投資一夜歸零
在拿下加拿大、墨西哥兩個鄰國和日本、韓國、英國、歐盟等幾大關鍵盟友後,在繼續與中國談判周旋的同時,特朗普(Donald Trump)的關稅鐵拳終於夾雜着對俄羅斯普京(Vladimir Putin)政府的失望情緒,砸到了印度頭上。
當地時間7月30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佈,從8月1日起對印度輸美商品徵收25%的關稅並實施其他懲罰。隔日他又進一步發文嗆聲,在抱怨印度關稅稅率太高的同時,發泄對印度購買俄羅斯石油和武器裝備的不滿,稱:「我不在乎印度與俄羅斯做了什麼,可以讓他們的經濟一起完蛋,我一點也不在乎。」
8月3日,特朗普的政策親信兼高級顧問、白宮副幕僚長米勒(Stephen Miller)又指責印度購買俄羅斯石油的舉動實際上是在俄烏衝突中資助(financing)俄羅斯。米勒在接受採訪時稱,印度購買俄羅斯石油是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他(特朗普)非常明確地表示,印度繼續通過從俄羅斯購買石油來資助這場衝突是不可接受的。」
特朗普將印度與俄羅斯綁定「轟炸」的做法源自於他7月14日對俄羅斯的公開威脅。當時,因為普京拒絕了特朗普的停火建議,特朗普曾放話稱,若在50天內無法達成俄烏和平協議,將對俄羅斯實施嚴厲關稅——關稅稅率高達100%,包括對進口俄羅斯石油的國家進行「次級制裁」。中國和印度就在這個次級制裁清單上。
對於中國,特朗普更傾向於通過談判解決,兩國不久前剛在瑞典進行完第三輪副總理級會談。有消息說,中國已經拒絕了美國要求停止購買俄羅斯石油的要求。
但是,對印度,特朗普就是赤裸裸的「可以讓他們(指印度和俄羅斯)的經濟一起完蛋」的公開威脅了。
特朗普的這些做法絕對超出了印度對美印關係的樂觀預估,也讓很多觀察美印關係的人不由得精神一振。畢竟在短短幾個月前,印度還是特朗普百般讚揚的主要戰略伙伴,兩國關係還如膠似漆。
自特朗普1.0版以來,印度就一直在吃中美對抗的紅利。拜登任內,一方面因中國產業政策調整和社會治理轉型刺激,一方面因為擔心中美衝突可能對產業鏈及企業經營構成風險,大批國際資本重新進行投資佈局,印度因為其成本優勢和市場潛力,和東南亞的越南、印尼等國一起,成為國際資本轉移的重要目的地。
在這一過程中,美國想複製中美聯手遏制蘇聯的歷史劇本,試圖通過加大對印度的戰略投資,扶持、拉攏印度遏制中國。印度也想借中美對抗機遇,承接從中國轉出的國際投資,複製中國崛起故事並增強自身與中國對抗實力。美印在地緣政治層面的想法不謀而合,為印度收割中美對抗紅利創造了一個相當有利的環境。
進入特朗普2.0時代,特朗普打壓遏制中國的想法未有絲毫減弱,中國仍然被視為美國最具威脅的戰略競爭對手。印度莫迪政府也仍然想通過對特朗普的「公關」繼續收割中美對抗紅利。為此莫迪在特朗普上任不久就對美國進行國事訪問,並和特朗普、萬斯等玩起了家庭外交。
莫迪感情投資特朗普還有一個更現實的目的,即考量到特朗普的「美國優先」主張和他在第一任期發起的關稅戰威力,想通過對特朗普感情投資,拉近與特朗普的關係,獲得特朗普的特殊關照。
但莫迪的感情投資,在特朗普那裏根本一錢不值。特朗普和拜登不同,特朗普雖然也需要印度幫助牽制中國,他更着眼於「美國優先」的經濟考慮,致力於美國實力的經濟變現。特朗普對拜登的「友岸外包」毫無興趣——甚至極度討厭,他更注重於如何讓產業迴流美國,以及如何將美國的實力霸權變成關稅收入。
自4月初發起本輪關稅戰以來,特朗普已先後施壓加拿大、墨西哥、日本、韓國、英國、歐盟等幾大關鍵盟友與主要經濟夥伴接受了關稅協議,和中國進行了三輪關稅談判。在此期間,可能是出於策略原因,也可能是重要性不夠,總之印度並未成為特朗普的主要關注對象。這讓莫迪及不少印度人認為印度可能真會成為一個「法外開恩」的特例。尤其今年2月,特朗普在白宮接待到訪的莫迪,一句莫迪是「更出色的談判者」讓莫迪與印度人浮想聯翩。
但該來的早晚會來,在與各主要國家達成初步協議後,以「在俄烏衝突中資助俄羅斯」和對進口俄羅斯石油的國家進行「次級制裁」的理由,特朗普的大棒最終還是落到了印度頭上。
對印度而言,放棄進口俄羅斯石油將會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選擇。
印度是世界第三大能源消費國,對原油進口依賴度高達85%。俄羅斯已成為印度的主要石油供應商,佔印度總供應的約35%,印度每天從俄羅斯進口超過200萬桶原油,是僅次於中國的第二大俄羅斯石油進口國。外部面臨充滿挑戰的動盪環境,內部有國家工業化需求,印度迫切需要能源進口的多元化,以確保能源安全與在國際石油市場的價格博弈能力。
但另一方面,美印又處於不對等地位。如果違背美方要求,為進口俄羅斯石油而讓美印關係受損,被美國次級制裁,又將使印度經濟與投資面臨更大壓力。甚至可能影響到美印在地緣層面的合作,讓印度「以中美對抗為契機吃中美對抗紅利」的國家戰略成為泡影。如何在這個兩難困境中找到辦法,成為擺在莫迪面前的棘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