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平的》作者:近四十年的中美更像「一國兩制」

撰文:蕭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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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在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Anchorage)完成了拜登(Joe Biden)上任之後的第一次戰略接觸,這場會談吸引了全球的注意力。過去四年,中美關係經歷了特朗普(Donald Trump)政府的挑戰,科技脱鈎、新冷戰以及意識形態衝突越來越成為描述中美關係的關鍵詞,拜登上台以後,謹慎樂觀的研究者更傾向於使用競合關係來定位未來的中美關係,作為全球兩大經濟體,中美互動的形式和方向也影響着世界格局的變化。

過去一年,肺炎疫情重擊了全球經濟,反全球化趨勢增強。近日,中國與全球化智庫(CCG)舉行以「全球化的未來」為題的對話會,該智庫主任王輝耀與《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進行線上對話。弗里德曼是《世界是平的》(The World Is Flat)一書作者,這本書被認為是全球化的基本讀物,也被視為全球化的一個符號和標誌,乘着全球化發展的東風,《世界是平的》穩居《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弗里德曼透露,中國是其第二市場。

知名作家、記者、《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弗里德曼近日受邀參加與中國智庫的線上對話。(CCG供圖)

中美關係是討論全球化時一個繞不開的議題,作為暢銷書作家的弗里德曼在談到中美關係時提到,過去近四十年的中美關係,可以稱之為一個時代,一個「無意識融合」(unconscious integration)的時代,很顯然,現在這個時代已經終結。「從某種程度上説,這個階段的中美關係也可以稱之為『一國兩制』」。

過去,中國主要向美國出口低附加值的商品,如成衣、鞋子等等,而美國則賣給中國電腦、手機等高技術產品。弗里德曼認為,從政治的角度來看。這一階段,美國根本不在意中國是專制還是自由。但當中國自己發展出了高科技,湧現了華為等企業,並試圖賣給美國科技產品時,美國就會開始警惕。

這個時候,意識形態和價值觀的差異就變得重要,中美缺乏信任的本質問題也便暴露出來。

中美當下正經歷過去四十年未曾有過的意識形態衝突,世界過去的穩定發展收益於良好的中美關係,當中美開始激烈衝突,世界的繁榮穩定也會陷入停滯。

中美2+2對話現場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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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德曼提到,中美之間最讓人擔憂的是缺乏一個相互尊重不的對話框架,拜登上台以來,中美在阿拉斯加的第一次戰略接觸,增加了這種擔憂,他一再呼籲中美之間進行深度對話的重要性。「中美之間可以確保相互毀滅,這樣的後果是毀滅全球經濟,以及一切多邊合作。」

弗里德曼在和王輝耀的對話中,談到了最近熱議的新疆棉花事件。「中國需要被世界上其他國家更深入瞭解,如果其他國家認為新疆有強迫勞動,可能就會有人抵制新疆的棉花。但是美國人需要了解,一個擁有14億人口的國家需要維持大局穩定——這是當務之急,而且將以不同的方式去完成。我們必須進行誠實的交談。」

CCG主任王輝耀在對話中表示,中國的成功並非真正像某些美國人所理解的那樣純粹是舊的傳統的方式。如今,通過結合了技術,民主,市場,經濟和精英管理的體系,中國取得了出色的成績。(CCG供圖)

王輝耀肯定了深度對話的重要性,但是指出,對話的過程中需要審視不同的價值觀,求同存異。過去四十年中國一直對外開放,中國已經發生了鉅變,實現了8億人口的脱貧,啓動了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在與一個迅速變化的中國打交道時應該要有新的敍事。

在新疆問題上,王輝耀回應稱,西方世界常常報道有幾百萬的新疆維族人口被關押,但是目前沒有人給出真正的證據,甚至不知道消息的具體來源。

對此,弗里德曼提到,如果《紐約時報》的記者團隊能進入新疆,隨便走走、看看、寫寫,這樣或許就可以得出獨立的答案。

新疆棉花事件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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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弗里德曼表達了對中美陷入科技冷戰的擔憂,「這對世界可能沒有那麼壞,但是卻會傷害美國。如果中美都存在科技生態系統,我不敢説世界上大部分國家出於技術還是經濟考量會做出加入美國科技生態系統決定。所以我不覺得這是一個好事。我認為世界最好的情況就是相互依賴。我希望中國可以依賴英特爾的晶片,同時我覺得美國依賴中國的供應鏈也完全沒有問題。我覺得我們之間的依賴程度越深,政治就也會越來越遵循這個合作趨勢。」

「我不知道我們到底為何而鬥」他認為,這不是意識形態的問題,因為很多方面中國已經比美國更加資本化、市場化。「難道中國想要接管舊金山的唐人街嗎?我認為並非如此。我甚至不確定我們為何爭鬥。難道美國想要佔領上海或者南京嗎?我同樣認為並非如此。」弗里德曼補充説道。

對話雙方都認為,中美需要建立信心。弗里德曼説,中美雙方都沒有做出努力,因為對美國來説,讓華為進入美國市場在政治上是一個挑戰;對中國來説,美國對香港和新疆的態度,是建立互信的阻礙。

中美都是有影響力的大國,過去世界的繁榮發展關鍵在於中美關係的穩定。作為全球化的鑑定倡導者,弗里德曼幾乎在任何公開發言的場合都會被問到,對於全球化前景的看法。

在這次對話中,弗里德曼十分篤定地回應:「世界還是平的,甚至比以往更平」。但同時他也指出,世界也變得更脆弱。弗里德曼為他所堅持的全球化觀點,增加了新的內容,他認為,隨着科技發展,全球的聯結正變得更快速、更融合、更深度、更開放(The world is getting fast, fused, deep and open),新冠肺炎將開啓歷史新紀元,將對世界產生諸多未知影響。

疫情之下世界各地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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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德曼認為,全球化意味着相互依賴,一艘來自台灣的貨船堵住了蘇彝士運河,產生的影響可以傳導到全球的各個角落,這是全球化融合的一個側面。對於開放的詮釋,弗里德曼解釋到,隨着社交網絡的發展,每個個體都可以成為傳導信息的記者,而他們在網絡上發送任何信息都不需要「編輯」。美國明尼蘇達州一個黑人死於警察執法,他的名字弗洛伊德可以一夜之間傳遍整個世界。

當然,對於全球化帶來的問題,弗里德曼也表達了擔憂。他認為,如何治理一個快速、融合、深度、開放的世界,是當下的主要挑戰。唯一有效的治理方式是建立一個全球化性的、複雜的、適應性強的聯盟。但是問題在於,在全球最需要一個這樣的聯盟的時候,以國家為單位的各國政府,卻變得越來越民族主義。

甚至國家內部和企業內部,都變得越來越部落化。整個世界都在與這一趨勢做鬥爭。總而言之,當全球化往深度、快速、開放的方向發展時,全球的治理卻沒有跟上。

所以,中美關係的穩定對於當前的世界也顯得至關重要,尤其在全球經濟因為疫情陷入衰退的情況之下。「中國和美國現在確實需要給彼此留下第二印象。我們需要引起對方的注意。這非常重要,我想要告知這個友好的建議。」弗里德曼補充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