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更性別卻被保險公司終止合約是否合法？7月9日，內地首宗跨性別者狀告保險業者的官司判決出爐，對於跨性別者權益保障有重要意義。今年24歲的上海事主卡洛琳（化名）2023年12月以20,746元（人民幣，下同）購買友邦保險在大陸推出的醫療險的旗艦產品，由於單價在內地算高，當時友邦宣稱該保險提供全額且全面的醫療服務，涵蓋到私家醫院就診，合約於2024年1月1日生效。

2024年7月，卡洛琳在泰國進行了性別重置手術，手術的費用她自行承擔。11月，卡洛琳成功將身份證性別欄變更為女性後，她向友邦保險提出更改保險資料性別欄的請求，但是友邦保險卻在審核資料後，宣布即刻終止她的保險合同且稱會全額退款，但不願說明具體原因。卡洛琳該年10月到11月曾有三次就醫紀錄，共花費4,426.42元，友邦保險則未支付。

友邦保險的客訴部門曾給卡洛琳一個解釋。稱是因為考量到卡洛琳在性別重置手術前以及術後長期使用激素類藥物，但是卡洛琳主張，自己從來沒有使用該醫療險理賠激素藥物或者其他衍生的治療。

卡洛琳的保險經紀人則是一直都知道她的狀況，甚至在卡洛琳動性別重置手術前，兩人還一起喝過咖啡。對於公司突然終止保險的決定，經紀人則是遺憾地跟她說「是社會不夠進步」，但未能明確解釋終止合約的原因。

卡洛琳因此將友邦保險告上法院，也希望能得到友邦保險一個道歉。她表示，自己預想過因為做過性別重置手術，所以友邦不打算續保，「那麼從法理來說是合乎情理的。但是目前處在存續狀態的合同，也要宣布提前解除，是出乎我的意料的」。

最終上海市黃浦區人民法院判決，友邦保險除已退款的16,489.32元外，須支付卡洛琳在保險存續期間的三次就診4,426.42元。

卡洛琳接受了判決結果，但對於友邦保險斷然終止合約一事仍舊不解。她提到，沒想到像友邦這樣的大公司會任由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而沒有任何正式表態，「這種傲慢的態度讓我堅定了要維護自己的權利的決心。另一方面，這樣的案子實在是太少見了，有著格外的司法意義，雖然大陸不是判例法系，但是對於以後其他人的案子都有很強的參考意義。」

卡洛琳也分享，跨性別者無故被保險公司無故解約的案件並非孤例，「我覺得自己能接觸到的社會資源還是挺多的，但我感覺自己面對大公司維護自己權利的時候都花費巨大精力，其他平常人更不可能有勇氣去面對了。」

《香港01》聯繫就此事致電友邦保險，友邦則回應，「友邦保險致力以公平及尊重的方式對待所有客戶。我們按照醫療及核保標準，並根據適用的法律法規，對每一宗個案進行獨立評估。」

維權路仍持續　卡洛琳：只是希望獲得一個道歉

為了進一步爭取權益，卡洛琳也寄信給國家金融監管局，要求監管局審查友邦的合同解除程序：「是否符合保險法的相關規定，是否存在程序不公或不當拒保行為，如有違法行為，要求予以友邦保想行政處罰」。

此外，她也提出，要求友邦保險提供正式的合同解除說明以及其具體評估依據，包括為何認定性別重置手術導致「後續理賠風險增加」，她也希望友邦保險在更新客戶資料方面能夠優化工作流程及SOP，杜絕此類問題再次發生。時至今日，卡洛琳維權之路還在持續。

香港有多宗類似事件：多以「未有更新資料」或「投保人資料錯誤」為由解除合約

卡洛琳的遭遇許多跨性別者也正在經歷，如果選在購買保險前就告知保險公司，往往也會被以「手術的特殊性」、「激素服用可能影響健康與壽命」為由拒保。

《香港01》聯繫到關注香港跨性別者權益的團體「跨青時刻」，他們表示，在香港也曾接獲多宗涉及保險公司解除跨性別人士醫療保單的求助個案，較常見的情況包括保險公司以「投保人未有更新資料」或「投保人資料錯誤」為由解除保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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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青時刻」稱，部分跨性別朋友可能在投保後開始使用性別肯定荷爾蒙或進行手術，礙於出櫃壓力或單純遺忘，未有向保險公司透露，導致保險公司以「未有披露重要資訊」為由終止保單。
此外，也曾出現保險公司在未有提供合理解釋的情況下，單純因投保人開始性別過渡而終止保單，並以「情況重大改變」為理由解除保障的個案。

除此之外，香港跨性別人士在投保過程中亦面對重重困難，包括被拒絕投保或需支付額外保費：保險公司以長期服用荷爾蒙或曾接受精神科診斷為由拒絕投保。另外，保險涵蓋範圍欠缺彈性「保單按性別分類，未能涵蓋跨性別者實際需要的醫療項目」。

「跨青時刻」也提到，保險公司普遍以身分證性別稱呼客人，部分跨性別者要求更改或刪除稱謂未必成功。此外，保險從業員缺乏性別認知，投保人需提交敏感醫療資料，變相需要出櫃，部分保險經紀甚至發表歧視言論。

「跨青時刻」指出，觀察到跨性別社群普遍對購買保險的感受都相當負面，「我們建議保險公司，加入基本性別知識及敏感度培訓；重新審視性別肯定醫療項目，按個人健康狀況評估投保。」

「跨青時刻」表示，他們會透過緊密的社群聯繫和交換資訊，選擇性別友善的保險公司與經紀，「過去一年，我們亦先後接觸多間保險公司，就性別友善服務及保單保障內容提供建議」。

香港跨性別者僅可申請更改身分證性別標記　未獲法律承認

對於內地現在針對跨性別者權益的保護，卡洛琳表示自己在做完性別重置手術後，在上海辦理身分證不論是更改姓名還是性別都很順利，承辦人員也很客氣，對於內地跨性別者權益的保障，卡洛琳不願分享太多觀點，僅回應「總體上還算可觀，沒有變糟糕就是變好吧。」

據了解，至今，內地未出台專門針對跨性別群體的法律，也缺乏明確的法律來保護跨性別者的權益。 但根據公安部的規定和2022年版本《性別重置技術臨床應用管理規範》，跨性別者不再需要完成全序列性別重置手術，僅需完成切除生殖和性腺器官（睪丸，陰莖；乳房，卵巢），並提供相關的醫學證明，就可以變更身分證上的性別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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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據2022年版《性別重置技術臨床應用管理規範》，在內地接受性別重置手術的條件包括：年滿18歲、未婚、持續要求重置性別5年以上等，並需要提供包括公安部門出具的無犯罪記錄證明、精神科或心理科醫師開具的「易性病」診斷證明等。

而在香港，根據入境處自2024年4月3日頒布的新政策，已完成指定性別肯定手術並符合條件的跨性別人士可申請更改身分證性別標記。2024年全年共接獲109宗申請，其中31宗由男性改為女性，78宗由女性改為男性，獲批准個案共61宗。「跨青時刻」指出，據有相關經驗的跨性別朋友分享，申請流程大致暢順。

不過，與內地不同，香港目前僅能更新身分證上的性別標記，並未獲法律承認。入境處指引明確指出：「身份證上的性別記項僅用於核實身份，並不代表法律上的性別更改。」

「跨青時刻」也批評，新政策仍要求進行具侵入性的性別肯定手術，並授權入境處處長持續監控跨性別人士的荷爾蒙水平，構成終身監控。

「跨青時刻」稱，新政策對跨性別男性與女性的要求亦不對等，例如跨性別男性須進行平胸手術，而跨性別女性則須切除陰莖與睪丸。由於香港公立性別認同診所輪候時間長達8至10年，海外手術費用亦高達港幣10萬元，令不少跨性別女性無法受惠於新政策。

「跨青時刻」強調，希望能更正視跨性別者在制度上的困境，除推動法律改革，承認多元性別，也希望能加強教育及培訓，消除歧視，更希望能建立性別友善的醫療及保險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