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生去印度 行7日山入錫金:切腦瘤後想用喜歡的方式旅行

撰文:余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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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旅行的人很多很多。然而旅行不得不與現實非常割裂,浪蕩完,回到自己的生活,人就迷迷糊糊好幾天,又回到現實——不得不回到的現實。結婚後、踏入社會工作後或者年紀漸長,旅行方式受困於種種限制,旅行與現實再進一步割裂,出發就是天堂,回來就是地獄。Pinky的故事,有點像,如何把旅行融和到自己的現實中,它不再是工作以外的小小甜頭、身體歇息或退休大計。旅行成為了人生的頭等大事之一,好比婚姻、好比事業,或人生意義。

Pinky隨身帶著印度地圖,印度的地形、疆界和政局她非常熟悉,印度就像她某塊人生版圖。(李孫彤攝)

死亡突如其來 地方不會等人

這樣形容,因為聽了Pinky患病經歷。去年腦部被照到4cm大的腫瘤,身在日本的她必須立即飛回香港入院做手術,險象環生,連恐懼的時間也沒有。腫瘤壓著腦袋,她就一直神志不清,直到手術過後醒來,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外走了一轉,又回來了。比起見證親友的離世,她更感悟於擦身而過的人生大限。而她再難將未完成的事留待下年或下下年再做,旅行這件事尤甚。

未患病之前,她老公常反問:「過多幾年再去有咩問題?為什麼一定下星期就去?那地方不會走掉。」從前Pinky認同他,但手術後她驚悟,自己隨時會死,突如其來,毫無徵兆,就像她的腦腫瘤。「成日講下年或下下年出發,一拖再拖,誰知道我下年還在不在?手術過後,我想去更多地方,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旅行。」留院一個多月來,Pinky把病房聯想成旅行時入住的hostel多人房,床頭是日本旅行家澤木耕太郎的書,默唸「身體健康」只為了遊歷更遠的地方。

結了婚數年的Pinky說,生孩子比起獨自旅行需要更多勇氣,她自覺未算勇敢。(李孫彤攝)

從前她的方式是工作儲錢,再辭職旅遊,每次旅遊超過一個月,把每個地方看個清楚,最誇張是2009年 ,一整年時間花費積蓄旅遊,也是她人生第一次獨自到印度旅行。除了幼稚園老師外,旅行團領隊是她做最長的全職工作。她做過Sales、Promoter、旅行社文職等,為了下一次的長旅行就辭職。隨着愈多動輒一、兩個月的旅行,一回來香港,壓力和人生同時回到跟前,她的心神容易游蕩,更加茫無頭緒該做什麼工作。每次隨便做點散工,只想盡快出發。Pinky有的朋友也是旅行發燒友,任性完回香港,重新找第二份工作,無縫交接繼續照常生活,旅遊再一次被甩遠。「真的這麼快就能甘於平淡嗎?」只有Pinky依舊在旅遊和現實的落差中迷茫著。

直到手術後,Pinky有機會嘗試開網店,賣印度貨品、設計印度袋子,偶爾當領隊帶團;丈夫也由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旅遊開始與她的現實融合得到。因為她可名正言順隨時離開香港,飛往她此生最愛的國家--印度。

獨遊印度 太獨立也太瘋狂

Pinky是一個色彩女子,她的打扮就是混搭各種圖案和顏色,就像把印度某種印象穿在身上,在灰色人群中你很容易認出她。這幾年她隨身帶著印度地圖,一空閒就研究下一站去地圖上哪個點,印度這地方她一共去過七次。故此她常被問到兩個問題,一個女子去印度,不害怕嗎?不停地去印度,不悶嗎?在她的旅遊臉書,常常見到的留言就是「你好勇敢。」

《沙漠中傳來的鼓聲》令Pinky與印度結下不解之緣。(李孫彤攝)

情意結始於2000年,Pinky憶述當時旅遊資訊好少,沒得上網,不要說女子獨自旅行,連「背包旅行」的概念對香港人來說都仍陌生。當年Pinky逛書店,被一本台灣遊記《沙漠中傳來的鼓聲》吸引,紅色封面、小小正方型的書;當年極少印度旅遊的中文書籍出版。「這書是台灣女生尤可欣半年遊歷印度的經歷。覺得她好型好勁,身邊沒有朋友去過印度,也沒有資訊。這地方好神秘、未知,令我有憧憬。」這些年Pinky翻這書超過二、三十次,每讀一次就像踏足印度一樣,次數不斷累積。她一往情深地對待同一本書、同一個地方。

「讀遊記隔了七年,我才第一次踏足印度。印度是你去多少次,變化都不大的地方,它和我在七年前書中讀到的沒有分別,包括被印度男人性騷擾的事。那本書寫了印度好的、不好的。當年讀到作者被性騷擾、生氣到幾乎中止旅程的事,並沒有嚇倒我,我反而想去看看究竟是否真的。」Pinky笑說。

近年受媒體一面倒的報導影響,女生獨遊印度的光環非常大,也可以說陰霾也大,但Pinky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就像從前她覺得尤可欣很型,自己經歷過原來也不難。一山還有一山高,許多歐美女子甚至在印度住上幾年、讀書生活。「全世界都一樣,外國人去香港旺角花園街或深水埗,可能也覺危險,只是我們生活慣了才不怕。」Pinky獨自遊印度的原因好簡單,不容易找旅伴,而且免卻互相遷就犧牲自己的意願而已。她從沒有高舉獨自旅遊好處或神奇。

Pinky在鍚金大吉嶺茶園生活了三天,這兒有她最嚮往的生活模式--悠閒、沒有壓力,村民是在真正地生活。(受訪者提供)
錫金行山7天,Pinky覺得辛苦,也有寂寞之時,但景色之美令她覺得一切都值得。(受訪者提供)

Pinky說自己是個性獨立之人,有次她不小心用了「太獨立」這詞語,記者問她為什麼用「太獨立」而不是「獨立」,她憶述最近一次印度之旅。入鍚金對旅客而言不容易,而且當地旅遊限制好多,所有景點要有兩個遊客以上才招待。她正值淡季抵達當地,臨時決定與四個印度男人(一個導遊,一個廚師及兩個搬運工)在鍚金行山行足七天。明明當時正值雨季,路也不好走,與印度男人語言上不太能溝通,山上七天,沒有人和自己聊天,也沒得上網。「像只有自己一個人,一係行,一係停。」

「當時我在想,是否太獨立,太瘋狂?為什麼跑老遠行七天山?」Pinky回憶起來,那種是頭一次感到寂寞,也想過行回頭路落山--原來太獨立,會把自己推向這個位置。

然而下次旅行,倘若再要行山兩星期、又沒有人陪伴,她也照樣會報名。她不要讓「夾唔到時間」成為障礙,把事情懸空,因為地方不等人。她的旅遊精神從來沒有改變:「去了才算,即使只得自己,我沒有什麼害怕。」

關於旅遊,她從沒有想過停下,除非腳不中用,走不動。但她又想到,許多人坐著輪椅仍照去旅行,沒有影響。「旅遊不是一時的興趣或階段,是一世都會進行的事情。」(李孫彤攝)

Pinky的旅行網誌:www.facebook.com/indiapinkpink/?fref=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