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社論|破解深層次矛盾 始於李家超足下

撰文: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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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看出,特首李家超很努力地要交出一份有水平的《施政報告》。他用了國家主席習近平的「四點希望」和青年發展來編排分章,積極地嘗試招商引資引才、增加房屋供應。他亦延續上任以來的勤力作風,訂立了過百個工作指標,督促政府團隊。

在樓市下行、地產商施壓之下,李家超只是允許外來人才在成為永久居民之後退回買家印花稅,其他「辣招」紋絲不動,無疑展現了他「硬淨」的一面。為了解決房屋問題,特區政府承諾未來十年熟地供應量將達3280公頃,並且在未來五年興建約3萬個「簡約公屋」單位,以盡快改善公屋輪候者的居住環境。然而我們不難估計,綠化地帶建屋不一定得到環保人士的支持,徵收棕地將會引起更多作業者的反對,「簡約公屋」的質素不及傳統公屋,增加供應是否就能控制樓價也屬未知。

政策未必治本 甚至引起問題

每一個政策都是為了解決特定問題,但能否見效,抑或會引起更多其他問題,卻不容易說得準。李家超提出要在 2027 年或之前吸引至少100間創新科技企業落戶,並推出「高端人才通行證計劃」以招攬年薪250萬、全球百強大學畢業的人才來港。但我們都知道,企業以及人才是否落戶一個城市,看的不只是便利措施和優惠政策,還看營商環境以及發展機遇。更何況不少本地創科企業也在掙扎求存,以及香港名列百強的大學多達五間,每年畢業生數以萬計,他們自然會問政府在「搶企業、搶人才」的同時做了多少來「留企業、留人才」。

這份《施政報告》在扶貧方面著墨不多,只得「共創明『Teen』計劃」、重組扶貧委員會以及考慮改革最低工資水平檢討機制。日前最低工資委員會才打算建議上調水平至40元,立法會議員張宇人便馬上出來反對,形容是對企業落井下石。這種論調香港人都耳熟能詳,每次爭取改善勞工待遇的時候,企業老闆便會抱怨營商艱難。即使是看似沒有爭議、應為社會共識的扶貧工作,林鄭月娥亦曾強調不能期望香港沒有貧富差距,便把分配正義的問題迴避了過去。而李家超的過百個工作指標中,亦沒有對於減少貧窮人口提出半句承諾。

「經濟社會發展中的深層次矛盾」

我們都希望家和萬事興,但現實是香港充滿矛盾。收地建屋和保留高爾夫球場是矛盾,收回棕地跟營運回收廠是矛盾,發展綠化地帶和環境保育是矛盾,搶企業、搶人才和留企業、留人才是矛盾,提高最低工資和僱主營商成本也是矛盾。無怪乎習近平在中共「二十大」報告中既稱香港要「發展經濟、改善民生」,亦指出要「破解經濟社會發展中的深層次矛盾」。

香港人未必習慣說「矛盾」,但這卻是中共政權非常重視的概念。中共中央去年發布的第三份歷史決議便指出,改革開放時候中國面對「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後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而「解決這個主要矛盾就是我們的中心任務」;而習近平執政面對的則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對共同富裕的堅持亦可謂由此而來。

對於香港,早在2005年溫家寶已曾指出「仍有一些深層次的矛盾和問題尚未得到根本解決」,2012年胡錦濤亦寄語梁振英「要清醒地看到香港社會仍然存在一些深層次矛盾和問題」。可惜來到現在,「二十大」報告仍然指出香港要「破解經濟社會發展中的深層次矛盾」,也就是說香港的深層次矛盾仍未得到解決。

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發表「二十大」報告,指出「支持香港、澳門發展經濟、改善民生、破解經濟社會發展中的深層次矛盾和問題」。(Mark Schiefelbein/美聯社)

從正視問題到找出結構矛盾

過去,香港曾經對於矛盾視而不見。樓價持續高企,市民要住在納米樓甚至劏房,貧窮基層朝不保夕,一些人竟然不認為是什麼問題,甚至認為是必然現象,是能者多得、市場分配的合理結果。後來,大多數人都認同問題必須解決,但手法卻只是過渡房屋、津貼資助。這就好像香港在金融風暴和沙士之後,單靠自由行來振興經濟,而不追求經濟轉型、發展新興產業,非但不能真正振興經濟,而且產生了水貨客等其他問題。

香港面對的矛盾不是一般矛盾,而是深層次矛盾,是結構矛盾,也因此無法透過只處理表面問題來解決。旅遊業界希望放寬入境安排至「0+0」,但政府希望有效防疫、保護醫療體系,兩者形成矛盾。而這個矛盾的深層次原因在於香港的產業結構單一,無法以其他經濟活動或「內循環」來抵消損失,亦在於香港的醫療結構失衡,公立醫院早已不勝負荷。政府過去未能有效鞏固經濟和醫療結構,香港現在自然陷入兩難局面。

中間落墨非辦法 調理由深層着手

「0+3」其實是一個折衷方案,但它一方面未能阻止疫情回升,另一方面不足以振興旅遊。可見要破解深層次矛盾,不是中間落墨就可以。最低工資為了達成共識總得中間落墨,但資方一直嫌多而勞方始終嫌少。高爾夫球場只收回小部份發展建屋,但球會以及有會籍的政商精英還是嚷個不休。遠一點說,美國在尋找聯邦利率的平衡點,看來卻無法同時避免惡性通脹和經濟衰退;英國在脫歐之後無論如何與歐盟關係中間落墨,關稅和貿易爭議還是解決不了。

深層次矛盾,只能深層次解決。政府若能帶領香港走出尋租經濟,改變營商環境,尤其是把地租成本控制在合理水平,「吸引滿懷夢想的創業者來此施展抱負」以及讓香港人「創業的機會更多一些」兩個目標可以同時實現。只要「掌握土地供應主導權」的政策不是流於口號,農地、棕地該收回的就收回,綠化地帶該保育的就保育,填海造地的用途規劃得宜,市民「房子住得更寬敞一些」的同時,其他土地用途的需要不是不可以得到滿足。政府若能改革勞資關係結構,增強打工仔的議價能力,那麼企業商家盈利的同時,發展成果絕對可以「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市民」,香港人「辛勤工作,就完全能夠改變自己和家人的生活」。

經濟和社會結構的改革是一場大手術,難度不容低估,亦必然會遇到阻力。但正因為此,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早前七一講話才提醒香港政府要「破除利益固化藩籬」,並要轉變治理理念,「把握好政府和市場的關係,把有為政府同高效市場更好結合起來」。到了「二十大」報告,他再寄望香港「破解經濟社會發展的深層次矛盾和問題」,跟「破除利益固化藩籬」加起來已是「兩破」。《施政報告》即使沒有來一場轟烈的大手術,但李家超也得有中醫調理身體般的思維,着手對深層次結構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