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九「故意口誤」弄巧成拙?

撰文:張鈞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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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馬二會自4月10日下午登場至今,其中一個「羅生門」至今仍在台灣延燒。馬英九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東大廳與習近平會談時,將「兩岸人民同屬中華民族」說成「同屬中華民國」,雖然隨即改口修正,但台灣多有聲音認為馬英九乃「故意口誤」,有意在習面前提「中華民國」。

4月11日上午,馬英九返抵台灣,在桃園機場發表簡短談話,再度把「同屬中華民族」說成「同屬中華民國」。事後有台媒詢問馬英九是否口誤,他僅笑而不答。

「中華民族」口誤為「中華民國」?

馬英九將「中華民族」口誤為「中華民國」一事,令國民黨政治人物興奮不已,認為馬英九敢於在北京面前大談「中華民國」,可說是重挫民進黨與台獨的鋭氣。其中又以國民黨立法委員賴士葆最為積極,他稱「打死我都不相信是口誤,根據《中華民國憲法》,台灣、大陸同屬中華民國,一點問題都沒有」。

4月10日下午,習近平在北京會見馬英九一行。(新華社)

國民黨立法院黨團總召傅崐萁也持同樣看法,表示「馬英九從心裏認為,我們就是中華民國,確實就是中華民國,更是炎黃子孫。」

台媒《中國時報》則在4月12日以「小社論」的「時評」形式表態,解讀馬英九「幾乎可確定不可能是講錯或口誤」,高度讚揚「如今馬英九以前總統、前國民黨主席的身分,不但在大陸講中華民國,這次在綠營拿放大鏡檢視下,更在大陸國家最高領導人面前講中華民國,以後民進黨還能怎麼說嘴呢?敢不敢也在大陸講中華民國呢?」

不過,隨團訪問的馬英九基金會執行長蕭旭岑12日澄清,「馬英九純粹是口誤,馬英九的稿子內容是中華民族」。在「習馬二會」與馬英九返抵桃園機場簡短談話後,《香港01》記者在第一時間便收到馬英九辦公室發出的講稿全文,確實如蕭旭岑所言,兩篇講稿上都是寫的「中華民族」,而非「中華民國」。

「習馬二會」日前登場,馬英九發表談話時一度將「中華民族」講成「中華民國」。馬英九基金會執行長蕭旭岑(右)12日在台灣廣播節目上澄清,純粹是口誤。(直播截圖)

當九二共識「創造性模糊」空間不再

這個插曲在台灣由於藍綠政治角力,以及兩岸對立意識,如今演變成為了一樁羅生門。特別是多數藍營人士與支持者,深信馬英九在習近平面前脱口而出「中華民國」,一定是事前經過巧妙的設計與謀劃,以此「行動」證明「九二共識」就是「一中各表」,相符於他們心目中「各表」壓倒「一中」的想像。

倘若如此,那麼馬英九這個「故意口誤」,除了讓台灣內部國民黨人士「自嗨」的效果之外,在兩岸關係上恐怕真是弄巧成拙了。因為回顧「九二共識」的本質就是「兩岸同屬一個中國」,至於由此衍生出來的其他問題,便用「你講你的、我講我的」如此之「創造性模糊」來避免爭議。這正是「九二共識」的精髓所在,也是兩岸中國人智慧的結晶。

事實上,根據習馬二會的現場影像回放,可以看到馬英九說出「中華民國」時,坐在對面的習近平面帶微笑,泰然自若。而習近平的發言,則更為貼近「九二共識」的精神,僅談「兩岸同屬一個民族、同屬一個國家」,從未在談話內容中說出「中華人民共和國」。

4月10日下午,習近平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東大廳會見馬英九一行。(新華社)

如果按台灣藍營人士「自嗨」式的理解,馬英九在北京「故意口誤」,只為向陸方表達「兩岸同屬中華民國」的立場,那麼無疑等於是打破了「九二共識」的微妙默契。要是以後台灣方面或國民黨將此奉為圭臬,不再使用「兩岸同屬一中」,而是強調「兩岸同屬中華民國」,那麼大陸方面同理也可比照表述為「兩岸同屬中華人民共和國」。

罕見使用「台灣屬中華人民共和國」

而此結果並非憑空想像,2020年1月18日習近平訪問緬甸期間簽署了《中緬聯合聲明》,其中罕見地使用了「緬方重申堅定奉行一個中國政策,認為台灣、西藏、新疆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割的部分」之表述方式,而非傳統常用的「三段論」:「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代表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台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陸方在《中緬聯合聲明》涉台部分的論述調整,很明顯是要針對民進黨蔡英文政府的「中華民國台灣」提法,也就是台灣的民進黨政府所言所行掏空了「中華民國」的「一中」內涵,甚至是將「中華民國」表述為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對立且互不隸屬的兩個國家。可以看到,蔡英文隨後在2021年的「雙十演說」中,便正式提出了兩岸「互不隸屬」論。

2020年1月18日,習近平在緬甸內比都同緬甸國務資政昂山素姬舉行正式會談。(新華社)

因此,對北京而言,「九二共識」只要有「一中」基礎存在,「你講你的、我講我的」模糊空間就可以存在。民進黨政府將台獨「寄生」在中華民國身上的做法,就是破壞了「一中」基礎,從而打破、壓縮了兩岸的模糊空間。換言之,既然台灣要宣稱「中華民國」是與大陸各自獨立的「主權獨立國家」,那北京也可進一步改變口徑為「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

「故意口誤」導致不利兩岸的新常態

如今馬英九在北京的「故意口誤」,儘管沒有「兩國論」的心思,可是「兩岸同屬一中」與「兩岸同屬中華民國」,在兩岸關係的內部場合,前者與後者的意義終究不同,後者導致「模糊」不再「模糊」。要是「兩岸同屬中華民國」在兩岸之間成為一種藍營樂意、綠營接受的「新常態」,那麼中國大陸恐怕也會相對應地提出「兩岸同屬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新常態」,以作為應對。

馬英九的「故意口誤」,在藍營人士沾沾自喜、綠營人士欲拒還迎的氣氛下,台灣方面不妨試想,如果未來有大陸高層官員到訪台灣,並在台灣的公開場合上表述「台灣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或是「兩岸同屬中華人民共和國」,眾人又將作何感想?豈不會氣急敗壞?勢必不分藍綠起而反彈。

由此來看,「口誤」就讓它單純為「口誤」就好。硬是要說成「刻意」或「故意」,對兩岸關係真是好事,還是弄巧成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