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晉三逝世|安倍之「雷」會否引爆日本之亂?

撰文: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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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在奈良演講時遭遇槍擊逝世。這起慘案令戰後總體上秩序良好的日本社會驚愕不已。這也是數十年以來發達民主國家內發生的最嚴重的政治暴力案件,給這個本已讓人們十分不安的動盪時代又增添了一絲不祥的氣息。

安倍對日本的影響還是極大的。姑且不論政治、外交方面的影響,單論經濟維度。在很多人看來,安倍「三支箭」,也就是安倍經濟學試圖改變日本「失去的二十年」的面貌。剔除疫情開始的2020年,安倍的經濟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失業率和財政赤字率不斷下降,通貨緊縮被扭轉了過來,GDP大多數時候為正向增長,而日經指數也是翻了2倍。甚至按照一部分人的計算,從安倍上台的2012年12月開始,直至2018年10月結束,認為日本經濟這一輪擴張期共持續71個月,算是個不錯的成績。

但,這筆經濟賬可以如此算的嗎?要知道,經濟上的泡沫破裂,是日本近幾十年來一直揮之不去的主要議題之一。看似賬面「繁華」,但實際上,日本經濟已陷入昏暗。甚至,在「安倍經濟學」的催化下,日本經濟潛藏了一個巨大的「雷」,一旦引爆,日本社會會付出更大代價。

在《日本深陷結構性困境 不是「失去的20年」 而是危矣!》一文中,曾經已經提示必須驚醒的數據:日元跌勢不止,已跌至24年來新低,連續十個月的貿易逆差,這些都是非常危險的信號。如今日本經濟的結構性困境,讓日本央行陷入兩難:不加息,是慢慢「死」,加息,是快點「死」。

但真正的「雷區」在於:在西方發達國家中,日本是債務壓力最大的國家。政府債務和總債務佔GDP的比例,日本是發達國家中最高的。政府債務佔GDP的比例超過250%,遠超60%的國際警戒線,總債務佔GDP的比例超過400%。

不同國家的國債佔GDP比例。(IMF)

自2020年疫情爆發以來,日本每年的財政收入,大概60多萬億日元,而財政支出,高達110萬億日元。財政支出的40%,都需要用發債彌補。每年都借新債,還舊債。

2021年底,日本的國債達到了 1,241萬億日元創下歷史新高。提高一個點的利息,就意味着高達12萬億日元的額外利息支出。這個是日本政府根本無法承受的。所以,日本央行會不惜代價,維護低利率政策。

日本政府為什麼要借這麼多錢?從泡沫危機開始,日本接連遭遇亞洲金融危機、網路泡沫危機、全球金融危機以及新冠疫情。日本政府為了刺激經濟增長,率先在2001年,即網路泡沫危機期間,實施量化寬鬆,大舉購買國債,債務規模直線攀升。同時,日本央行將拆借利率下調至負數,日本是第一個進入負利率時代的國家。後果是,政府債務規模激增,日本央行成為日本政府最大的債權人。

日本加速走向一種經濟常態:低利率、低通脹、低增長、高福利、高貨幣、高債務。這種經濟常態的底層邏輯是:低生育、老齡化加速-經濟增長乏力、養老金開支增加-貨幣擴張、財政擴張-金融危機-貨幣擴張、財政擴張-低利率、低通脹、低增長、高福利、高貨幣、高債務-資產通脹、實體通縮。這是日本現象,甚至可以說是全球的「日本現象」。

儘管日本企業積累了很多先進技術,但高負債給日本社會蒙上了一層陰影。大量貨幣刺激,實體經濟依然不振,資金長期在金融系統空轉,資產泡沫和政府負債不斷膨脹。這就是結構性通脹:實體通縮,效率愈低;資產通脹,風險愈大。

日本經濟疲軟,日本央行也不敢貿然改變貨幣政策導向。(美聯社)

那為什麼日本負債率全球第一,卻從來沒有引起過警醒?日元擴張的信用資產主要是本國國債。換言之,日本政府發行的國債,95%由日本央行及本國企業、居民持有。債務內部化,不等於債務不用還,而是外債風險很低。像阿根廷、土耳其等新興國家,政府負債率比日本低,但是外債率高。一旦美元升值,外資負擔加重,債務信用崩盤,貨幣危機爆發。

日元之所以過去幾個月大幅下跌,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日本央行的印鈔速度太恐怖了。德意志銀行認為:「貨幣和日本金融市場正在失去任何基於基本面的估值錨」, 「我們將很快進入一個階段,日本金融市場將出現戲劇性和不可預測的非線性。」

國際市場上,很多對沖基金在和日本央行對賭,正如多年前索羅斯在亞洲金融危機中做的事情一樣。許多投資者對日本政府債券(JGBs) 做空,希望日本央行最終無力支持日本國債市場。做空的都是國際對沖基金。但另一頭,日本企業及居民願意持有日本國債,說明他們認可國債的信用,日本投資者很信任日本央行。

如果日本央行輸了,那將會是一場巨大的金融危機。日本的債券市場危機,無疑是一頭影響全球的「灰犀牛」,不僅日本社會泡沫刺破,繼續「失去」,全球經濟亦將陷入新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