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判違法焦急歸國 約翰遜「輸」不代表反對派「贏」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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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最高法院周二(9月24日)一致裁定約翰遜建議女王中止國會會期的做法「違法且無效」;下議院議長白高漢(John Bercow)即時宣布周三(9月25日)國會復會;正在紐約出席聯合國大會的約翰遜也馬上趕回倫敦應急,將於當地時間中午到達,卻未知會否馬上到下議院迎戰反對各派。

法院明言,雖然「中止國會會期」屬於王室特權,不過沒有人反對「英女王順從首相建議」的認知,因此英國國會在9月9日進入休會長達5周之久的決定權全在約翰遜身上。約翰遜對女王的建議被裁定違法後,形同他本人做了一件違反法律(即阻礙國會按憲政運作)的事(雖然他個人並不必因此負上任何法律責任),在傳統的「紳士政治」中,約翰遜理該主動請辭。

英國最高法院院長何熙怡(Brenda Hale)周二宣讀判詞。(路透社)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不過,約翰遜無羞恥之心已非新聞。雖然他口中聲稱尊重法院裁決,然而他早已表明不會因此辭職,更指自己「極不同意」裁決。配合疑歐派大老、由約翰遜任命的下議院領袖裏斯莫格(Jacob Rees-Mogg)直斥法院裁決為「憲法政變」的強硬言論看來,約翰遜回國後或會或明或暗將法院裁決描繪成「反對脱歐的圖謀」,以準備好未來數月無可避免的提前大選宣傳戰。

此次「被判違法」的政治羞辱,在傳統的政治倫理看來,無可置疑是約翰遜的失敗,可算是繼他自9月以來國會重要表決全敗、失去國會多數、如期脱歐計劃受立法阻止、提前大選不得支持等種種挫折後的一大重擊。部份保守黨議員更私下表示要趕走首相府的政治軍師、約翰遜親信甘明斯(Dominic Cummings)以挽回頹勢,甚至踢走檢察總長郝思賢(Geoffrey Cox),以追究其法律意見讓首相蒙羞的責任。

可是,在約翰遜的眼中,這次表面上的挫敗,最終可能是福,而非禍。

以經常造作擺出「英國紳士」模樣聞名的里斯莫格。(路透社)

約翰遜堅留不走 國會無計可施

國會重開的一大疑問就是「要談什麼」。在約翰遜不願請辭的情況下,國會對他進一步施壓的空間實在有限。

首先,「女王陛下最忠誠的反對黨」工黨黨魁郝爾彬,可提出「不信任動議」試圖將約翰遜踢走。雖然郝爾彬聞知最高法院判決後,馬上嘲笑約翰遜或會成為英國史上任期最短的首相,不過,在國會無人支持郝爾彬另組工黨過渡政府的背景下,他大概也不敢再提不信任動議。況且,正面臨黨內脱歐立場分裂重壓的他,此刻也分身乏術。

其次,眼見反對派一盤散沙,而保守黨支持度以37%大幅領先各黨,約翰遜也許會藉機重提「提前大選」,以「你們不滿意我,為何不敢看看選民意見」的說辭挑戰反對派。然而,在野各黨早已訂下先確保無協議脱歐不會在10月31日發生後再推行提前大選的共識,他們根本不會支持約翰遜的提前大選動議。

雖然國會此前已通過要求約翰遜在10月31日向歐盟請求押後脱歐的法案,然而法案文本似乎仍未到滴水不漏的嚴謹。如果約翰遜要尋找法律縫隙——例如假裝向歐盟讓步,談成新脱歐協議,再讓協議通過國會,卻不讓國會在10月31日通過必要的國內立法,造成有協議下的「無協議脱歐」法律事實——也許能「合法地」違反國會意願。因此,國會在野各黨,聯同一眾原屬保守黨的温和派議員,可能會在白高漢的默許下,繼續為類似的法案補遺補漏,直至天衣無縫為止,逼約翰遜不得不食其「不脱便死」之言。

然而,如果約翰遜真的要「雖千萬人吾往矣」地硬推無協議脱歐,他可再次請求英女王中止國會會期,並在相關政府公文中詳細解釋讓國會休會長達數周的理據,以回應最高法院的質疑。雖然此舉定將再惹法律爭議,不過如此拖延之下,無論最後是成是敗,10月31日的脱歐大限卻是「時間不等人」,拖延將使無協議脱歐自動來臨。

曾批評約翰遜中止國會會期是「憲法暴行」的白高漢,聞知法院判決後滿面笑容。(路透社)

一山還有一山「低」

在「提前大選」與「不信任動議」皆因在野各黨各自的政治形勢而無法落實的情況下,為阻約翰遜任意妄為,英國政界甚至有討論使用「藐視國會」、超過200年沒有被使用過、在1967年被國會自己判為過時的「彈劾權」,甚至「對女王的謙卑講話」(Humble Address to the Queen),去試圖阻止約翰遜硬推如期脱歐,或者把他直接趕下台。不過,這些做法的憲政「灰色地帶」極廣,除了遠水不能救近火外,也許會將英國推入更為嚴峻的憲政危機。

說穿了,約翰遜政府無疑極其勢弱,然而在野各黨卻比保守黨更弱。工黨面臨內閧、黨魁郝爾彬領袖地位受質疑;自由民主黨眼見自己「留歐」招牌明亮,不願與工黨合作之餘,只希望在下次選舉力爭「造王者」的關鍵角色;而國會第三大黨蘇格蘭民族黨(SNP)雖然力主留歐、願意與他黨合作,卻是隔岸觀火,只着眼蘇格蘭地區及其獨立訴求。由此可見,英國政壇己處於「一山還有一山低」的慘局。

在野留歐勢力群龍無首、進退無方、一盤散沙,約翰遜打着「代表脱歐民意,力抗留歐政治精英」的大旗,在英國單議席單票簡單多數制的國會選舉中,更是無往而不利。這次最高法院判決更為約翰遜的選戰宣傳大旗添上了不少色彩。

此時此刻,「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一句話,用來形容約翰遜也甚為貼切。不過,這一句的對倒「塞翁得馬,焉知非禍」,在變化萬千的英國政治形勢中,在不久的將來也許同樣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