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會是美國的戈爾巴喬夫嗎?
近日,俄羅斯國際事務委員會總幹事伊萬·季莫費耶夫(Ivan Timofeev)在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網站發表文章,將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和前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Mikhail Gorbachev)相提並論。
他們乍一看上去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來自富裕家庭,另一個來自基層。一個強硬且自信,另一個是友好隨和。一個是花花公子、奢侈品愛好者,另一個是感情專一的男人。一個是經歷過市場熔爐然後是選舉競爭鍛鍊的人,另一個是經歷過黨內明爭暗鬥的大師。一個是數字後現代主義的產物,另一個是現代主義計劃的領導者,他相信理性地重建國家和世界秩序。一個是國家自私和國家利益優先的倡導者,另一個是普世價值的倡導者。
儘管如此,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龐大帝國面臨困局時,開始實施顛覆性政策。
40年前,戈爾巴喬夫上台,外交政策中謹慎的步驟被「外交政策新思維」所取代,國際優先方向迅速變化。蘇聯曾花費大量資源支持華沙條約組織盟國和世界各地的社會主義國家,並在核導彈和常規武器領域保持與美國和北約的平等地位。戈爾巴喬夫試圖通過緩解累積的政治衝突來減輕累積的負債。
根據核導彈條約和常規武器條約已開始裁減過剩武庫。蘇聯外交最初成功地為政治努力提供了一個價值層面——蘇聯是減少戰爭危險的倡議者,是為全世界進行對話和發展的倡導者。蘇聯的國際權威和戈爾巴個人形象迅速提升。
特朗普第二個任期的美國外交政策也充滿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倡導與俄羅斯關係正常化、對烏克蘭公開指責、對歐洲盟友民主缺陷的批評、貿易戰、試圖吞併格陵蘭、將加拿大作為美國的「第51個州」,解散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自由電台(Radio Liberty)和美國之音(Voice of America)等標誌性軟實力機構。
特朗普政府認為與俄羅斯的對抗使美國陷入了雙重威懾的陷阱。烏克蘭就像一個黑洞,需要數百億美元的直接和間接成本。如果俄羅斯不是主要敵人,那麼過度支出又有什麼意義呢?與俄羅斯的關係也引起了人們對一個更重要問題的關注——保留冷戰遺產是否有意義?
美國對盟友關係的重新審視也有點令人震驚。如果吞併格陵蘭島,將是對一個最忠誠的盟友的前所未有的侮辱,而對待加拿大的言論也是如此。很顯然美國認為在過去三十年中只一味地遵循大西洋的路線並不能得到任何保障。華盛頓是時候毫不猶豫地要求支付賬單,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現如今特朗普對美國的變革和戈爾巴喬夫對蘇聯的改造有着驚人的相似。特朗普對於和平的熱衷和當年戈爾巴喬蘇將蘇聯塑造為對話和發展的倡導者沒有什麼區別。
戈爾巴喬夫對蘇聯的改變來源於無法繼續支撐帝國沉重的負擔,特朗普對盟友的冷酷無情來源於美國無法按照原來的模式維持單極霸權。他們在外交和國內政策上進行重大變革的背後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整頓負債」:擺脱那些過時的、多餘的而且昂貴的債務。
但值得注意的是,戈爾巴喬夫當年的新方針很快就開始失敗了。消除某些類型的導彈,無條件地支持德國統一,沒有換取北約沒有明顯的讓步,也沒有明確的保證北約不會進一步東擴。20世紀80年代末,東歐出現了一連串的「天鵝絨革命」,社會主義政權相繼垮台。
與1968年不同的是,蘇聯不再願意也不可能按照捷克斯洛伐克的設想進行軍事幹預。越來越明顯的是,蘇聯正在失去對加盟共和國的控制,從而失去了與北約進一步共存的條件。「整頓債務」和試圖大規模改變外交和國內政策的結果是國家和社會主義事業的徹底崩潰。
美國能理解戈爾巴喬夫時代蘇聯的命運嗎?特朗普會重蹈戈爾巴喬夫的覆轍嗎?
俄羅斯國際事務委員會總幹事伊萬·季莫費耶夫認為與蘇聯不同的是,美國目前仍有着巨大的實力儲備。他認為美國的實力儲備不僅僅是一個國家的規模和經濟。美國還更為靈活的制度體系,可以抵消潛在的危機,美國的政治體系可能會催生出特朗普,但它也可以成功地逆轉,而不會對基本面造成重大風險。
但在觀察人士看來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歷史也總是有其獨特之處。美國的政治體制是否更具有優越性有待商榷。戈爾巴喬夫奉行和平哲學,但是蘇聯的威權政治將他的政策貫徹的更加徹底。特朗普的政治魄力很大,但美國霸權政策的慣性也十分強大。特朗普憑藉一己之力很難短時間內全面改變美國的政策。
更為重要的是,特朗普時代的美國和戈爾巴喬夫時代的蘇聯,有根本性的不同。蘇聯當時唯一的對手是美國,戈爾巴喬夫幻想通過緩和同美國為首的北約的關係來解決問題。而現在美國面臨的最主要的挑戰並不是俄羅斯。
美國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應對以中國為首的新興國家崛起帶來的挑戰。緩和同俄羅斯的關係,調整同盟友的關係,更像是美國要急於擺脱舊矛盾和負擔。戈爾巴喬夫時代的蘇聯犯了幼稚病,而特朗普時代的美國十分焦慮又十分清醒,正在全力奔赴下一場「戰鬥」,全力應對新的威脅。維持霸權榮光的緊迫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