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舞序】18屆科大老鬼歸位 社區起舞記示威 獨欠一角色⋯

撰文:曾雪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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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某日,一群科大舊生(下稱:老鬼)摸黑爬上獅子山頂。黎明來到那刻,橫跨十八屆的老鬼們在亂石陣中起舞。他們以舞蹈回顧波瀾壯闊的2019年,錄製成舞蹈音樂影片 《革命舞序》並於今早(31日)發佈,與日前駐港解放軍18秒跳舞短片相映成趣。
鏡頭以外,MV沒說的故事是老鬼們如何走過師弟周梓樂離世之痛。他們說不欲消費梓樂,但那名永遠無法畢業的師弟卻成為推動他們向前的動力,讓他們選擇以科大老鬼之名出山,守護同樣悲痛莫名的師弟、師妹。
(為保護受訪者,全文均為化名。)

從五湖四海回來的老鬼們最終化成MV裡三十多名舞蹈員,以及幕後製作與排舞約十六人。(受訪者提供圖片)

科大舊生以舞蹈回顧反修例運動

反修例運動橫跨2019下半年,香港人曾以不同藝術方式如音樂、影像記錄這動盪的半年。剛面世的舞蹈音樂影片《革命舞序》則選擇以舞蹈記錄反修例運動中的角色,以回溯漫長的二百多日。MV中前線勇武抗爭者、急救員、醫護人員、學生、老師、記者等一一被舞蹈所穿連。有趣的是,衝突對立面上的警方卻在MV中缺席,科大老鬼阿仁解釋,「警暴睇片已足夠」。他指,短片目的是希望團結港人,「發生好多唔開心嘅事,但要繼續行落去」。

香港人曾以不同藝術方式如音樂、影像記錄這動盪的半年。他們選擇以舞蹈回顧2019年。(曾雪雯攝)

耗時兩個月製作 十八屆老鬼歸位  

5分20秒音樂短片動用逾五十人之力,耗時兩個月始製成。不過,浩瀚的年終計劃原來源自畢業後的「圍爐取暖」。科大畢業生阿祖早於千禧年代畢業,他的大學年代正值SARS,是香港首代戴口罩上學的一輩。畢業後,阿祖與同樣愛跳舞朋友一直保持聯絡。反修例運動開始後,眾人話題變成親友、同事黃藍對立的苦惱。及至十月中一次圍爐吃飯,意外勾起眾人當年對跳舞的熱情,逐漸醞釀出這個以舞序事大計。數人點起的星火意外燎原,引來數十名科大校友聚首。橫跨十八屆的畢業生來自各行各業,從會計師、IT人、家庭主婦、電影公司及銀行職員,應有盡有。

阿祖早於千禧年代畢業,他的大學年代正值SARS,是香港首代戴口罩上學的一輩。(曾雪雯攝)

多區街頭、地標為景

過去兩個月,他們以工餘時間巡迴多個地標拍攝跳舞短片。從添馬公園、黃大仙、荃灣連儂牆、理工大學、獅子山⋯⋯每個場景場景都混雜運動遍地開花的記憶。但由於眾人工作各異,拍攝時間從無定向。他們不分時段於街頭起舞,不時引來街坊駐目圍觀。 

眾人選擇以半年來眾人耳熟能詳的歌曲貫穿全片,從音樂劇《孤星淚》插曲《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LMF《二零一九》到方皓玟《願》,最終在獅子山上起舞的一幕,則是配上重新改編的湯瑪仕與眾香港人《願榮光歸香港》。(受訪者提供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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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師弟離世曾停綵排

然而計劃不似預期,當一眾科大舊生因母校而聚首,卻遇上師弟離世的惡耗。11月8日科大生周梓樂傷重不治,那夜全港各區均有悼念活動。眾人悲痛莫名,取消了該晚的排練,有人更選擇回到母校科大悼念。於科大人而言,失去的是一名永遠無法畢業的師弟。

Harry(左)說,年輕校友的確讓老一輩人開眼界。他至今仍感激關於出「科大人」名義的討論,正如這場運動,每行前一步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曾雪雯攝)

老一輩曾憂「篤灰」避冠名  

阿仁坦言不欲消費梓樂,但承認梓樂令眾人決心更堅定。「可唔可以唔好咁懶呢?我勤力多少少唔會改變到世界,但好過無」,阿仁解釋由於小組涵蓋十八屆畢業生,不少參與者最初曾憂慮被「篤灰」影響工作,故不欲冠以「科大人」之名。抹不走的恐懼直至梓樂離開,逼使眾人跨過心理關口。校友Harry指,當時曾有六、七名較年輕的校友聲淚俱下,游說眾人短片應冠以「科大人」的名義,以支援處境艱難的師弟、師妹。

畢業生橫跨十八屆,不少人畢業後放下跳舞多年。今年再次拾起跳舞,不少老鬼翌日頂著痠痛上班。(曾雪雯攝)

年輕校友:唔明點解跳個舞都要自我審查

阿Cho就是老鬼口中的年輕校友。阿Cho直言,「唔明點解跳個舞都要咁驚、自我審查?」半年來,不時有人因政治立場影響工作,阿Cho坦言明白眾人憂慮,但她認為大家不能再讓白色恐怖持續。她引用最近閱讀的書籍《暴政》(On Tyranny)指,暴政的第一步就是令人自我噤聲,「佢一句聲都唔出,你自己已經唔敢出聲」。年輕校友的堅定一如迷霧裡的號角聲,意外鼓動老一輩的校友,阿仁坦言阿Cho精神值得支持,「勇氣先可以令大家克服恐懼」。

橫跨十八屆意味小組內也有不少分歧,年輕校友阿Cho(中)則不時拉著大夥站前一點。(曾雪雯攝)

冀成槓桿連繫校友保障師弟妹

「每一個人做嘢都有impact(影響)」,阿Cho說。她視計劃為「槓桿」連繫不同校友,冀凝聚更多科大舊生為師弟妹爭取更多。她自嘲科大向來被視為「港豬大學」。她認為,或許是由於科大較多工程、商業專業科目有關,不少人進入科大後以賺錢為目標,故長久以來予人偏「冷」的感覺。她指,即使梓樂之死曾觸發學生要求校長對話,但科大校內仍像一個平行時空。因此,她希望科大校友能做些事,「畢業生畀多啲support小朋友」,推動科大校方保障科大人在校的安全,同時逼使校方繼續跟進梓樂之死。

MV第二幕記錄勇武示威者,拍攝時巧遇警車巡邏。眾人曾關上大光燈,屏息靜氣。(受訪者提供圖片)

難忘full gear 拍攝遇警車 

縱然眾人以藝術序事,拍攝過程卻不無風險。例如MV第二幕,眾人深夜戴上防毒面具拍攝勇武之舞時,卻巧遇警車巡邏。當時,眾人關上大光燈,數十人排水渠口屏息靜氣,氣氛緊張。「成個空間靜晒,聽到個心卜卜聲」,阿仁解釋不是不信任法律,但執法者卻不一定遵守法律,甚至越矩傷害市民。2019年是一個在街頭跳舞MV,均會擔心遇上「執法者」的年代。

《革命舞序》是以舞為序,記下漫長的2019年。(曾雪雯攝)

黎明來到 獅子山頂光復科大

MV最後一幕,眾人在獅子山共舞。老鬼們說,不少同行兒女均為首次登頂。不過,正如阿祖十年沒跳舞卻為MV再度拉筋,也像Harry帶著孩子與小組一起練舞,也像更多人排舞翌日頂著痠痛上班。各有也有各人的付出。他們只記得,十二月某日,眾人相約在清晨五時三十分攀上獅子山頂,在日出光芒裡起舞。

十二月某日,眾人清晨相約在清晨五時三十分攀上獅子山頂,在日出光芒裡起舞。(受訪者提供圖片)

黎明來到,他們要光復的不只香港,還有科大,以及當年為跳舞揮霍青春的自己。「我哋個時跳舞好多人都好熱血,覺得生命如果有不同元素會覺得精彩啲、有意義啲。」Harry認為,即使長大後,社會逼迫自己變得現實,「但今日你屋企爛咗,都唔可以關門當無事發生」。今天科大老鬼歸位,他們想為科大的冷漠「平反」,也為尋回當年的自己,「我哋都可以關心社會,做好嘅影響」。

這群科大老鬼認為未來仍有不少可能性,暫未知將來會否再以科大老鬼行動。(受訪者提供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