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奧運餘溫︱「女侯克」絕望之路覓出口 鉛球銀牌伴母親長眠

撰文:吳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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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奧運雲集全球11656個運動健兒,無可能記住每一個選手,美國鉛球女將桑德斯(Raven Saunders)是極少數例外。
她不止將短髮染成青紫雙色,戴上《變形俠醫》(Hulk)口罩,站在頒獎台上,雙手交叉高舉過頭抗議,一度惹來國際奧委會調查,由外型到行為舉止均受盡全球注目。
個性張揚,或許天生如此,她抱持的卻是一顆慷慨助人的善心——自己走過的路,實在太難,很想去幫助一些跟她一樣受盡歧視的弱勢小眾,至少可以讓他們感受「我知道你們存在」的溫度。

桑德斯在贏得鉛球銀牌後,在頒獎禮上雙手交叉高舉過頭抗議。(Getty Images)

交叉雙手的意義

一眾鉛球選手的高大健碩身形,本已令全球觀眾加以注視,桑德斯在東京奧運期間一身「侯克」造型,吸引各大傳媒以至網民不斷轉載她的照片。成功捕獲眼球之後,一舉一動均惹來關注,她在頒獎禮上交叉雙手做出「X符號」,成功讓世人看見。

國際奧委會(IOC)嚴格禁止運動員做出任何形式的政治、宗教或種族議題表態或抗議。桑德斯是東京奧運首個作出抗議的運動員,影像即獲全球瘋傳,並隨即被IOC調查。那是她贏得銀牌後,事先已構思的計劃,X符號代表「所有備受壓迫社群的交匯點」,她由自身出發,「作為一個要面對心理健康問題的黑人和女同性戀者,同時認識如此多傷健人士,我覺得那樣做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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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斯在東京奧運比賽時打扮獨特,引起關注。(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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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3年級向媽媽出櫃

一個動作看似簡單,卻可蘊含重大意義。1968年墨西哥奧運200米短跑頒獎台,兩位黑人選手 Tommie Smith和John Carlos 高舉戴上黑色手套、緊握拳頭的手,成為爭取黑人權益的先驅,被傳頌流傳至今。桑德斯解說,「我一直希望為那些不被聽見的人發聲,成長過程中,如果我可以見證更多跟我一樣的人,會令我有更大自信去做自己。」

從小她已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小學3年級的時候,告訴媽媽自己是同性戀者,到小學5年級她愛上一個女孩。「我改寫Justin Timberlake的歌詞,換上她的名字。那天我要看牙醫早走,跟我最好的朋友說:『幫我看管我的日記,不要讓任何人到我張枱。』」她接受BBC訪問時說,「第二日回來,整間學校也知道了。」

她花上整整一年時間捱過痛苦的學年,上到中學,出櫃過程再度上演一遍,並開始被同學視為「怪人」。「那是個瘋狂和痛苦的經歷,可是跟社群內部分人相比,也不是什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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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斯亦曾戴上小丑口罩作賽。(Getty Images)

最好變最壞 走在自殺邊緣

桑德斯漸漸在運動方面大展所長,一顆鉛球助她由中學、大學到少年世界錦標賽一路稱霸,2016奧運擲出19.35米個人最佳成績得第五名,當時只得20歲的她看似前路一片光明,實則幾乎走上絕路。

「我由十分順利的2016年,去到不過不失的2017年。休季之後,我開始更常質疑自己,日子一長,尤其是長時間面對沒有名字也沒有處理過的心理狀況,我被困住了。」2018年原應為她在大學最後一年,「我當時已準備了結自己的生命」,她向數個月沒有聯絡的心理治療師傳出短訊,對方的回覆最終救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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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里約奧運時的桑德斯,形象跟現在截然不同。(Getty Images)

為什麼是侯克?

2016年里約奧運時,桑德斯束起一頭黑髮作賽,造型並無突出之處。彷彿再世為人之後,她開始大變身,2020年起以變形俠醫造型示人,她亦在自己的名字中間,加上「Hulk」,變成Raven Hulk Saunders,眾多超級英雄之中,為什麼獨選侯克?

「你不會夠膽惹上侯克,因為假如你遇上侯克,你會立即向相反方面走人。」這個強壯但敏感的女孩,或許成長過程遭遇過太多出賣與挫敗,渴望以強悍造型嚇怕企圖欺負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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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斯媽媽Clarissa離世前數天受訪:

不一樣的媽媽

曾經走過最黑暗的路,桑德斯自此在社交媒體分享經歷,希望可以幫助同樣受困的人,尤其是弱勢小眾。東京奧運擲出19.79米奪得鉛球亞軍,她在奧運頒獎台所做的「X符號」,將她與全球弱勢社群連結,當時一度傳出她的銀牌或被褫奪,比賽數日後突然傳來她母親Clarissa離世的消息,IOC隨即叫停對桑德斯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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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奧運後,桑德斯(右)與母親合照。(Twitter)

媽媽是她生命中的磐石,「成長過程中,我一切成就和通過重重難關,全賴有她。」Clarissa曾狠心在她小學二年級整個暑假不讓她看電視,也不讓她跟朋友去玩,只能讀書,「我媽向我們展示嚴厲的愛,到最後證明那是值得的。」

Clarissa在生命最後時光,在親友簇擁下見證女兒在奧運賽場發光發亮,桑德斯沒有機會見母親最後一面,她將辛苦贏得的奧運銀牌掛在母親頸上伴她長眠。媽媽今生「畢業」了,特立獨行的女兒以後要靠自己雙手活出自我。

東京奧運女子推鉛球,中國選手鞏立姣奪金,亞軍桑德斯(左)領獎時高舉交叉手勢抗議。(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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