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評論家們早預見到的事，終於還是來了。

美國新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又譯川普）曾多次誇口，他可以在24小時內解決俄烏戰爭。這個局面並沒有在上個月特朗普宣誓就職後立即發生，但他的動作已算很快。華盛頓時間周三（2月13日），特朗普先後和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又譯普丁或浦亭）和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通電話，之後宣布「立即」啟動烏克蘭戰爭和談。

這其實不是特朗普就職後第一次跟普京接觸。根據他上週接受美國媒體專訪時透露，兩人已討論過結束戰爭的課題，談了還不止一次。在周三長達90分鐘的通話後，特朗普表示可能在不久後與普京在沙特見面。這都意味着即便俄羅斯的侵略行為還在進行，即便普京甚麼條件都沒答應，美國已願意推動和談。美俄先通話，然後才「告知」澤連斯基。

特普兩人還討論了中東、能源、人工智能、美元等其他課題。特朗普在社媒上說，他和普京回顧了美俄兩國「偉大的歷史」，兩國各自的強項，以及「我們有朝一日合作」的「巨大好處」。

面臨被丟包命運的澤連斯基，則和特朗普談了一個小時。澤連斯基在社媒上發文稱「沒有人比烏克蘭更希望和平」，希望「和美國一起阻止俄羅斯的進犯」，他應該是在強作鎮定。澤連斯基此前一直堅持，除非俄軍撤出烏克蘭否則不和談，烏克蘭也決不會割地求和，這兩項原則都很難堅持了。

美國對烏克蘭的真實態度是甚麼？美國新防長赫格塞斯（Pete Hegseth）周三在布魯塞爾的發言，說得直截了當，幾乎赤露又扎心。赫格塞斯對50個支持烏克蘭的國家說，戰爭必須停止，烏克蘭希望恢復2014年前與俄羅斯邊界的目標是「不現實」的「幻覺」，烏克蘭加入北約也不現實。如果要派維和部隊去保障烏克蘭的安全，不能以北約的名義，美國也不會出兵。

赫格塞斯還很明白地告訴歐洲，美國國內面對邊境安全的問題，國際上還有「共產中國」這個競爭對手，威脅着美國國土以及美國在印太區域的核心國家利益，因此美國的首要事項是在太平洋威懾中國，歐洲安全不是美國的首要考慮。

說白了，美國急着要俄烏戰爭馬上結束，目的就是騰出手對付中國。有中國評論稱，普京終於等到了特朗普上台，可以徹底推翻拜登政府的政策，殊不知，這對中國可不一定是好結果。

俄羅斯當然也是慕強的。眼看着世界第一大國美國願意讓俄羅斯在有利條件下結束戰爭，俄羅斯會與美國達成甚麼幕後交易？烏克蘭戰爭的和談過程，有可能成為美國介入中俄關係的槓桿，考驗中俄關係有多牢靠。就這點而言，美俄關係回溫，對中俄「背靠背」戰略關係的潛在影響，想必已經引起中國戰略學者的關注。再更進一步說，美俄關係升溫，也將對中國聯同俄羅斯等國，在國際上形成陣營以抗衡美國的努力構成長遠衝擊。

當然，特朗普也會利用烏克蘭戰爭和談，來促進與中國的合作，中國可以藉此體現自身對美國的價值，再與美國進行其他領域的交易。特朗普上個月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 in Davos）做視像發言時，就公開呼籲中國幫助美國結束烏戰，就是要求中國發揮影響力去對俄施壓。中國希望與美國合作，但一方面要小心美國「拉中反俄」、削弱中俄互信；另一方面也會尋求在烏克蘭戰爭的解決進程中扮演角色。

在下來一段日子裏，中美俄三國關係進入關鍵而微妙的調整期。烏克蘭作為主要當事方，卻是最被動的，面臨領土被俄羅斯吞併、礦產資源供給美國，利益被大國瓜分的命運。

有台灣評論人形容，烏克蘭戰爭走到今天，讓人想到中國春秋末年晉國被韓趙魏三家瓜分的歷史，「三家分晉」是春秋到戰國時代的分水嶺，標誌着周朝制度徹底禮崩樂壞。烏克蘭今天的處境，也凸顯主要大國無視國際法與國際秩序，世界重回叢林法則。那是美國前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去年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形容的圖景，「你若不在餐桌邊，就是在菜單裏」（If you're not at the table, you're on the ｍenu，又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過，當前的形勢與「三家分晉」也有點不同，中美俄三家的勢力並不平均，孰強孰弱一目了然，而最強的一方只顧單面利益，弱的各方只能全力因應，與命運鬥智鬥勇。

這樣的一個世界，更凸顯了小國獨立與自強的重要性。此刻，美俄商議着犧牲烏克蘭，歐洲卻未必會坐視俄羅斯勢力擴張，在烏克蘭戰爭走向結局的過程中，國際政治也會繼續改寫與洗牌。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