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閲兵盡顯工業實力 決定戰爭勝負 為何美國卻放棄了?|點經
中國抗戰八十周年勝利日閲兵式上,最受關注的武器包括「東風-31」洲際核導彈、「鷹擊-19」高超音速導彈,以及大量無人作戰武器。但其實戰場上,不僅是高精尖。戰爭意味着巨量的物資消耗:槍炮、子彈、坦克、飛機、燃料、各類補給……工業正是提供源源不斷「補給血液」的心臟。誰能在長期消耗中不斷「補血」,誰就更有可能笑到最後。大閲兵所展現出的就是中國完整的強大的工業能力。
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軍隊在戰術上極具優勢,施裏芬計劃一度讓德軍兵鋒直逼巴黎。然而戰爭並沒有像他們設想的那樣迅速結束,而是拖入了漫長的塹壕戰。隨着時間推移,英法依託更龐大的工業體系和殖民地資源,不斷補充兵員和軍需,而德國則在物資短缺中被耗幹。戰場上的勇敢與犧牲,最終被工廠的生產力所蓋過。
第二次世界大戰更清楚地體現了這一點。德國和日本在戰爭初期依靠「閃擊戰」席捲歐亞大陸,看似所向披靡。但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幾次漂亮的戰役,而是坦克、飛機、軍艦和炮彈的持續生產。
美國作為「民主的兵工廠」,爆發了極為強大的生產力。以飛機為例,1943年美國年產飛機約8.59萬架,1944年達峰值約9.63萬架,同一時期,德國1943、1944年的飛機產量分別約2.55萬與3.98萬,日本約1.67萬與2.82萬。產能上的巨大差距決定了戰爭的走向。
冷戰雖然沒有演變為熱戰,但本質上也是工業與科技的長期比拼。蘇聯長期把過高的國力投入軍工,最終拖垮了經濟;而美國憑藉更雄厚的工業和金融基礎,在持久競爭中笑到最後。
但冷戰後,美國工業發展發生了極端的變化。可以從幾個維度看。首先從工業結構變化看,在二戰期間,美國製造業佔GDP比重大約在38%,而到了2023年時該比重已經跌至11%,而服務業佔比已經高達78%。生產模式從當年的標準化流水線,發展到定製化精益生產,也就是說比如F35需要全球2000家供應商共同「努力」。在二戰期間,軍事市場集中度相對分散,當時諸如通用汽車、福特等都有跨界參與,但現在基本上被洛克菲勒、雷神等巨頭壟斷了90%核心裝備市場。
再從從整體生產規模比較,最直觀的是軍費佔GDP比重。在1944年的時候,該比重峰值約37.9%,但到了2023年的時候該值只有3.2%。主要工廠數量當年在二戰時期的時候大約是85000家,而到了當下主要有五大承包商,然後是5.6萬家分包商。而從勞動力的角度,當年有從業者約1200萬,而現在直接僱員大概100萬,間接供應鏈崗位約240萬。
更直接的從武器生產能力角度比較。資料顯示二戰期間1944年飛機峰值有超過9.5萬架,坦克也有超過2萬輛,以M4謝爾曼坦克(英文:M4 Medium Tank)為主,月均也超過1500輛,全口徑炮彈能到1200萬發,155mm炮彈月產量都能到約50萬發。而當年下水的軍艦也有250艘以上包括驅逐艦、潛艇以及登陸艦等。而到了2023年數據顯示,2023年不過交付133架F35,以及其他一些無人機機型,雖未有具體數據但比較當年是相去甚遠。
這一年含升級改造不過生產了170多輛M1A2主戰坦克(M1 Abrams)。而155mm炮彈不過只有28萬發,更糟糕的是隻交付了9艘艦艇,含一艘航母、2艘驅逐艦、2艘潛艇和4艘瀕海戰鬥艦。另外值得一說的是,在這些武器生產中,二戰期間基本上美國能夠本土化生產,鋼鐵、火藥都能自給,但到了現代,高度依賴金甌稀土(高度依賴中國)、晶片(依賴台積電),還有火藥原料(依賴印度)。
通過對比可見,美國現代軍工生產能力的優勢在於技術領先、全球盟友支持和高端武器庫存。然而,其劣勢更不容忽視,包括傳統武器產能嚴重不足、造價高昂、供應鏈脆弱以及工業動員能力明顯下降。
最明顯的案例是的俄烏戰爭。俄烏開戰以後,美國的155毫米炮彈月產量從2023年初月產1.4萬提升到了2024年9月的月產約4萬枚。如果國會再增加數十億美元撥款,2025年美國的產能將達到每月10萬枚炮彈。但截至 2025年春季,美國的產能還在4–5萬發/月的水平,預計要到 2026年才能實質達到每月10萬發的水平。這一目標的達成還需要依賴於新廠的投產、生產線的全面升級與供應鏈的配套保障。
而歐洲的炮彈產能同樣不能指望。承諾100萬發炮彈援助,截至2024年6月交付約50萬發,縮水50%。早已「去工業化」的歐洲,軍工復興淪為了行為藝術,德國金屬業工會IG Metall堅持每周35小時工作制,導致克勞斯-瑪菲·威格曼坦克(KNDS Deutschland)工廠產能利用率僅65%。
那麼問題來了,美國正是憑藉其強大的工業能力打贏了二戰、拖垮了蘇聯,卻為什麼在冷戰勝利後主動走上了去工業化的道路。這是多重原因造成的,既有軍事上的誤判,也有經濟上的過分樂觀和現實政治的短視。
首先,冷戰勝利帶給美國前所未有的自信。當時美國的GDP 佔世界近三分之一,美元統治全球結算,航母編隊橫掃七海。華盛頓認為歷史已經終結,在可見的未來,不會再出現實力強悍的大國與之對抗,乃至爆發戰爭。
1991年的海灣戰爭加深了這種想法。美軍依靠精確制導武器、隱形戰機和衛星導航,在幾周內便輕輕鬆鬆地擊潰了薩達姆的「世界第四大軍隊」。這不但強化了美國天下無敵的信心,更形成了一種幻覺:未來戰爭不再是鋼鐵洪流的對撞,而是高科技的精準打擊。只要保持軍事技術上的壓制,就可以速戰速決,替代漫長的工業消耗戰。
於是,美國相信,只要掌握最前沿的武器,就能輕易碾壓任何對手,不必再維持龐大的製造業基礎。除了尖端軍工業,大量製造業被視為「過時的累贅」,工廠交給海外,自己只需保留技術與品牌即可。
其次,就是現實的經濟誘因。冷戰後,美國全面推行金融自由化。利潤決定產業走向。製造業回報低,投資重、周期長,利潤薄。而金融、高科技及高端服務業回報高,見效快、財務數據漂亮。這時,著名的「微笑曲線」理論流行開來:產業鏈兩端的研發設計與品牌營銷附加值最高,中間的生產製造利潤最薄。曲線形如嘴角上揚的笑容——上游和下游豐厚,中游凹陷。
美國經濟政策也順勢而為,把低附加值製造業轉移到東亞,包括中國,自己專注於研發、金融和品牌。短期看,這帶來了股市繁榮、消費繁榮,美國人能享受更便宜的商品,企業賺取更高的利潤。
「微笑曲線」的想法倒是很好,幹最輕鬆的活,賺最多的錢。但這有兩大前提:其一,全球化必須長期順暢,零部件和原料能自由流動;其二,全球分工是靜態的,製造業國家會永遠停留在低附加值環節。現實顯然並非如此。
地緣衝突打破了全球化的穩定,而中國、韓國、日本等國家在積累了資本和技術後,早已從代工向研發、品牌和供應鏈控制升級,逐步把曲線兩端的利潤也納入囊中。換言之,製造業不再是附加值最低的「中間地帶」,而是具備向上下游延展、反轉微笑曲線的潛力。於是,美國發現,當它想要重拾製造業時,工業能力已經退化到連二戰都不如,炮彈都造不出。而高科技的成果因缺乏製造業的應用,也漸漸顯出後勁不足,被中國迎頭趕上。
當然,更深層的原因,是美國制度的短視。選舉政治追求的是「立竿見影」,政客在乎的是任期內能否交出漂亮的經濟成績。而維持工業能力需要幾十年的耐心和鉅額投入,但收益往往在未來才會顯現。對共和黨和民主黨來說,這類政策缺乏吸引力,不如減稅、發福利、推動消費更能立刻拉動支持率。
事實上,美國製造業政策確實常常隨着政黨更替來回搖擺。每屆政府都有響亮口號,但缺乏連續性,上一屆的戰略往往被下一屆推翻。久而久之,美國工業就陷入了「政績化」和「碎片化」。 這就是美國政治的悖論:長遠看,製造業確實是國家安全的基石;然而,政客在乎的只是競選中和任期內能不能換來選票。
冷戰後的戰略幻覺,讓美國誤判了未來戰爭;高利潤的經濟邏輯,讓資本主動放棄製造業;短視的兩黨政治,讓政府缺乏長遠的工業戰略。三股力量疊加,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最懂得工業重要性的美國,卻自廢武功,主動選擇了放棄和遺忘。
現代戰爭,短期看技術,長期看產能。以美國現在的實力,在短期局部戰爭中可以壓倒優勢完虐弱的對手;但如果遇到一個技術接近且生產能力強大的對手,美國的產能短板、供應鏈脆弱性和高昂成本將成為致命弱點。俄烏戰爭已讓製造業空心化的美國疲於應對,然而,真正的挑戰遠非在此。
中國閲兵式上的武器裝備,美國當然看得到,試問特朗普怎麼能不頭皮發麻?雖然特朗普嘴巴上否認對美國實力構成挑戰,但心裏早就百爪撓心。孟子早有古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更是值得美國今天深思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