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反美霸權外交如何從「敢於」鬥爭走到「善於」鬥爭?
這一輪中美貿易衝突,中方採取的反制措施非常值得研究。以稀土出口管制為例,中國商務部2025年第61號公告宣佈「對含有中國成分的部分境外稀土相關物項實施出口管制。」這裏的關鍵是「含有中國成分」。公告規定,「任何使用中國稀土的海外出口商在從事相關出口活動前須獲得許可證,涵蓋含有、集成或者混有原產於中國的釤、鏑、釓等在境外製造的相關稀土永磁材料、稀土靶材,且價值比例達到0.1%及以上的物項。」
了解美國的「長臂管轄」措施就不難發現,這些措施其實就是美國對外制裁措施的翻版。過去美國在實施對外制裁時曾多次宣佈,任何含有一定價值美國零部件的晶片設備都對中國禁運,甚至使用美國設計、加工設備生產的東西,在對被制裁對象出口時都必須先得到美方授權。這次中國規定任何含有0.1%價值中國稀土的產品都需要中方批准,就是「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哪怕是合法買的中國稀土產品,甚至二次加工,只要含有中國稀土就得先得到中方同意。
此外中國商務部公告還規定,「向境外軍事用戶、出口管制管控及關注名單內主體的出口申請原則上不予許可,用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恐怖主義、軍事用途等的出口申請原則上不予許可,最終用途為研發、生產14納米及以下邏輯晶片或者256層及以上存儲晶片以及製造上述製程半導體的生產設備、測試設備和材料,或者研發具有潛在軍事用途的人工智能的出口申請需逐案審批。」明眼人都知道這就是針對美國定製的反制裁條款。因為除了工業生產,稀土最重要的用途就在軍工產業、晶片及晶片生產測試設備、人工智能等領域。這些領域既是美國現在相對領先的領域,同時也是中美競爭最激烈的領域,對這些領域實施出口限制,就等於卡住了美方脖子。
這還不夠,在進行上述管制措施的同時,中國商務部第62號公告又進一步對稀土相關技術實施出口管制,規定「未經許可不得出口金屬冶煉、磁材製造、稀土二次資源回收利用相關技術及其載體,不得出口稀土開採、冶煉分離、金屬冶煉、磁材製造、稀土二次資源回收利用相關生產線裝配、調試、維護、維修、升級等技術。」因為中國在稀土權產業鏈條上都具有壟斷性地位,這就堵上了其它一些國家通過從中國獲得稀土或稀土相關技術向美國轉口的通道。這也是美國在對他國實施制裁時常用的招數。
從中美在稀土領域的這輪衝突可以發現,中國現在的反制裁措施和之前有很大不同,體現了超強學習能力。十年前中國剛開始轉變外交風格,在實施國際博弈與鬥爭時,經常是四面出擊,棍打一片,只要感到自身受到了冒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打回去再說。無論反擊對象的選擇,還是反制政策的實施,在當時都做不到精準出擊,結果被打上了「戰狼」標籤。但是現在,中國的反擊明顯更加精準,不僅敢於鬥爭,而且善於鬥爭。反過來美國因為特朗普政府損人利己、甚至損人不利己的「美國預先」,變得越來越「戰狼」。
在航運與船舶領域中國採取的反制措施同樣如此。針對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對中國海事、物流和造船領域301調查最終措施,於10月14日起對相關中國船舶徵收港口費。非中國航運企業如果使用中國製造的船舶往美國運貨,停靠港口時也必須繳納港口費。中國採取了針鋒相對的措施,決定將於同日起對涉美船舶收取船舶特別港務費。
值得注意的是,在具體實施反制時,中方對相關政策進行了更科學的細化,一是宣佈美國擁有的中國建造船舶可以豁免港口費,二是美國籍貨船如果不是進行商品運輸,只是進港維修,也可以豁免港口費。這招針對性豁免非常有鬥爭智慧。現如今全球近半散裝船與貨櫃船都是大陸建造,今年上半年中國大陸建造船舶佔到了全球72%,如何在對美進行反制裁的同時不傷及自身對中國非常重要。此一針對性豁免,對美國的船公司和航運公司來說減少了成本支出,對中國來說也有利於維護與中國造船業客戶的商業關係。
10月14日,中國商務部還宣佈,為反制美國對中國採取海事、物流和造船業301調查措施,決定將韓華海洋株式會社5家美國相關子公司列入反制清單,禁止中國境內的組織、個人與其進行有關交易、合作等活動。這5家相關企業包括:韓華海運(Hanwha Shipping)、韓華費城造船廠(Hanwha Philly Shipyard)、韓華海洋美國國際(Hanwha Ocean USA International LLC)、韓華海運控股(Hanwha Shipping Holdings),以及韓華美國控股(HS USA Holdings)。
這又是一招「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從實力地位出發對美國進行反向制裁。
美國對中國船舶徵收港口費,主要是為了遏制中國造船業,希望促成造船業向美國回歸。而美國的造船業已經完全空心化,根本支撐不起造船業回歸。為解決這個短板,美國從盟友身上打主意,利用盟友對美國的依附地位和恐美、崇美心理,脅迫他們幫助美國重建造船業或向美國進行轉移產能。在造船業尚有一定份額的韓國和美國因此達成合作。和中國造船業存在競爭關係的韓華是最積極的一個。
2024年年底,韓華斥資1億美元收購了位於賓夕法尼亞州的費城造船廠。2025年8月該公司又宣佈,計劃投資50億美元用於建設船塢、碼頭、分段組裝廠等基礎設施,並計劃對現有設施進行升級改造。此外,2024年,韓華海洋還與美國海軍簽訂了合同,為美國海軍艦艇提供維護、保養和大修服務。2025年5月韓華又表示,將退出在中國的合資企業。
在中美圍繞造船業進行制裁與反制裁,推動產業回歸美國與繼續保持中國在國際船舶製造領域的超強地位大背景下,韓華的做法無疑於在中美間明確站隊,站到了中國利益的對立面。這種和美國達成合作試圖打破中國作為全球最大造船國的主導地位是中國絕對不允許的。中國因此對韓華實施精準制裁,將韓華海洋株式會社5家美國相關子公司列入了反制清單,禁止中國境內的組織、個人與其進行有關交易、合作等活動。這看起來是在打韓華,本質上還是着眼於中美競爭,是中美商業與政治鬥爭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