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浩事件︱加拿大驅逐中國外交官　中加交惡的內在化

加拿大外長趙美蘭（Mélanie Joly）5月8日宣布驅逐中國駐多倫多領事館外交官趙巍，將之列為「不受歡迎人物」（persona non grata），要求他在五日內離境，再次挫損原本已在走下坡的中加關係。對於加方針對趙巍涉嫌對加拿大國會下議員莊文浩（Michael Chong）施壓的指控，中國駐加拿大大使館發聲明表明「中國從不干涉別國內政」，稱相關指控是「對中方赤裸裸的污蔑抹黑和基於意識形態偏見的政治操弄」，表明將「堅決採取反制措施」，翌日中方即決定驅逐加拿大駐上海總領館領事。

這次驅逐外交官的事件，只是加拿大國內近半年來國內沸沸揚揚的「中國干涉內政」風波的最新發展。事件起因是此前已多次爆料指責中國干涉的《環球郵報》（The Globe and Mail）5月1日引述加拿大安全情報局2021年的一份最高機密報告，稱中國是加拿大外國干涉的「主要犯者」，中國視作為「五眼聯盟」一員的加拿大為「優先目標」，採用包括「獎罰」手段在內的龐大網絡去針對議員、商界領袖和華裔社群。

意圖威脅加議員在港家人？

其中，安全情報局稱中方曾搜尋一位加拿大國會議員「可能身在中國」的親屬的資訊，「以作為進一步潛在制裁」，認為中國「幾乎肯定想要把這位國會議員變成一個案例，以阻嚇其他人持有反中立場」。《環球郵報》引述國安消息稱這位議員就是保守黨議員莊文浩，而有份參與此行動的中國外交官則是這次被驅逐的趙巍。

莊文浩的父親是移加港人，2004年首次當選進入加拿大國會下議院，如今是在野保守黨的影子外長，同時是下議院加中關係特別委員會的副主席，2021年3月曾因發起指控中方對維吾爾少數民族進行「種族滅絕」而被制裁。莊其後曾稱被中國制裁是他的榮譽標記。

《環球郵報》的報道再一次引發保守黨人對執政自由黨應對中國干涉內政不久的指控。對於該報引述的2021年情報報告，總理杜魯多（Justin Trudeau）的說法是安全情報局從沒有向外分享報告，因此其政府才一直沒有採取行動。但報道出街後才知道事件的莊文浩則稱杜魯多的國安顧問向他表示安全情報局早已上報此報告，指責杜魯多政府回應不力。

莊文浩批評杜魯多政府「基本上就是向全球所有專制國家豎起一個巨大廣告牌，說我們對於在加拿大領土上針對加拿大公民的外交干涉威脅行動持開放態度，而你們可以完全沒有後果地進行這些活動」。他又要求當局將趙巍列為「不受歡迎人物」，驅逐出境。當時外長趙美蘭的回應則是政府正在評估驅逐外交官的後果，並特別提到此前疑因報復孟晚舟事件被中國拘留的兩名加拿大公民。

在杜魯多政府決定驅逐趙巍之後，在下議院與自由黨有「信任供給」協議的新民主黨亦批評當局反應緩慢。

干預內政指控連連

這種在野黨攻擊杜魯多反制中國干預不力、杜魯多政府努力展現對華強硬的劇本，近來在加拿大屢見不鮮。自去年底開始由多個加拿大媒體爆出的中國干預選舉疑雲，以至本年有關中國在加拿大設置疑似「海外警察局」的指控，也挑起了類似的政治風波。當中更包括針對個別自由黨國會議員的具體案例，例如下議員董晗鵬（Han Peng Dong）被指曾在2019年被安全部門指為中國外國干預網絡的一部份，並在2021年向中方要求不要在選舉前釋放兩位被拘加拿大人，以免着利保守黨。

2021年在大選中敗於自由黨之手的保守黨，包括時任黨魁奧圖爾（Erin O'Toole），如今就引述加拿大情報部門的簡報，聲稱他們認為中國干預是他們敗選的原因之一，甚至指認出一系列他們認為受中國干預影響而失去的具體選區議席。

去年11月印尼峇里島G20峰會習近平當面訓斥杜魯多泄漏兩人討論內容的背後，就涉牽到杜魯多親自向習近平就中國情報人員涉嫌干預加拿大選舉的媒體報道。

中國干預選舉的政治風波一直發酵。至本年3月，杜魯多政府就先後責成國會國家安全和情報委員會（NSICOP）對包括選舉干預在內的外國干預展開調查，又委派了前加拿大總督約翰斯頓（David Johnston）為特別調查員，將在本月稍後決定加拿大政府應否就中國涉嫌干預2019年和2021年加拿大大選相關事件展開公開調查。不過，加拿大就有右翼輿論指約翰斯頓過去與華關係緊密，亦是杜魯多家族友好，其任命只會為中國洗白。

由保守黨提出、呼籲就外國干預選舉作公開調查的無約束力動議3月下旬亦在除自由黨外的各大政黨支持下通過了下議院。從這種情勢來看，針對中國干預加拿大內政指控的政治風波將難以止息。

中加交惡在加植根

回顧近年的中加關係，標誌性的當然是2018年12月孟晚舟在溫哥華被拘的事件。由於孟晚舟被拘的起因是當時美國特朗普（Donald Trump）政府針對華為的司法壓制，加拿大在面對美國的引渡要求之下也難以一口拒絕。其後，兩名在華加拿大公民疑似因為孟晚舟一事而被中國拘捕，多種加拿大產品的對華出口也受到中方限制。

加拿大因為順從美國而吃了苦果，某程度上當然是咎由自取，但美國作為加拿大的經濟命脈（佔其出口總額超過七成五），而特朗普上任後的主要貿易政策就是重談《北美自貿協定》（NAFTA）——後改稱《美墨加協定》（USMCA）——如果一定要加拿大在中美之間站隊，美國可算是必然的選項，因此不少人也覺得加拿大在孟晚舟事件上夾在中美之間可算是一個受害者。

然而，孟晚舟事件卻種下了中加交惡的根。其後，從新疆、香港等議題，到加拿大的5G網絡鋪設、教會學校發現身份未明原住民墳墓等事件，中加雙方都有外交上可被視為針鋒相對的行動或表態。這些衝突就使原本起自美國對華政策的中加交惡變成了加拿大的國內現象。

即使在2021年孟晚舟被放回國、兩位在華被拘的加拿大人亦送回國、中國取消加拿大芥花籽進口禁令等正面發展之後，兩國關係依然未有長遠改善的跡象。在民意上來看，本年3月的一項民調就顯示，有40%加拿大人認為中國是「威脅」，22%認為其是「敵人」，26%認為要小心應付，而認為中加友好、是盟友或沒有意見的比例加總起來也只得12%。

這樣的民情就決定了中加關係沒有向好發展的空間。而且，在加拿大各黨爭相表現對華強硬的趨勢之中，中加交惡更有可能會進入一種惡性循環。

不過，從中美大國競爭的大局來看，中加交惡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情。其時機可能有其偶然性，但其發生卻是大局決定下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