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32|黃國才派「歷史蠟燭」哀燭光有罪:悼念不能在維園悼六四

撰文:呂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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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燭光鋪滿維園足球場,曾是多年來香港六四集會的指定畫面。32年過去,六四仍未平反,維園的燭海卻不知何時再現。
視覺藝術家黃國才(Kacey)拿起一支曾經在維園為六四死難者點過的蠟燭,「正因為我們無法在維園悼念六四,令這些蠟燭有了新的意義」。他曾是在維園悼念六四的常客,10年前在集會上收集了大批蠟燭,如今成了他的藝術作品,他將這批蠟燭分別放在兩間Chickeeduck內,於6月4日當晚限量向市民派發,希望透過這些歷史文物,將六四記憶薪火相傳,「這批蠟燭承載着兩個集體回憶,一個是香港人悼念六四的回憶,另一個是悼念我們不能在維園悼念六四的回憶」。

今年是連續第二年,市民無法到維園參與悼念六四集會,黃國才直接將10年前在維園收集的蠟燭,於6月4日當晚限量向市民派發。(黃偉民攝)

32年前,19歲的黃國才在美國求學,與天安門廣場上的學生年紀相若,透過電視目睹六四事件始末,令他震撼至今。回港後,他除了每年到維園參加悼念集會外,身為視覺藝術家的他,有很多個六四前夕,都以此為題,創作出不同形式、別出心裁的藝術作品。

點點燭光鋪滿維園足球場,曾是本港六四集會的經典畫面。(資料圖片/余俊亮攝)

以創作記六四事件

2011年至2014年,他創作《不想回憶 未敢忘記號》,騎着舊式單車穿梭大街小巷,模仿八十年代中國大學生往返天安門廣場互通消息的情景;他試過雙手各持一個膠袋,站在「門常開」前,那個作品名叫《人人都是王維林》;他亦曾在東角道打扮成解放軍,以手風琴演奏出哀傷版《義勇軍進行曲》;2019年,黃國才將在維園悼念六四活動收集得來的蠟燭,溶掉並重新倒模成羽毛形狀,並命名為《黃雀的羽毛》,寄往海外的民運組織,為其籌款;還有一年,他在荃灣一間荒廢了的公立學校舉辦展覽,放置20張生鏽桌子,有的畫了過三關,有的畫了天下太平遊戲,還有一張刻上五個大字──八九六十四,然後,這張桌子在開幕前夕,被指題材敏感而不能展出,最後落戶在六四紀念館。

每一支蠟燭都代表曾經在維園悼念六四、追求民主自由的香港人,要令蠟燭形成這樣的形狀,他們也至少在足球場上站了好幾個小時吧?這裏有着多少份對六四亡魂的關愛?
藝術家黃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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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的蠟燭 新的意義

今年是連續第二年,市民無法到維園參與悼念六四集會,黃國才直接將10年前在維園收集的蠟燭,於6月4日當晚在天后及荃灣的Chickeeduck限量向市民派發。訪問時,他把長短各異、形狀參差的白色蠟燭排在一起,燭光場景威力不減,黃國才形容,這是一個「社會雕塑」,「每一支蠟燭都代表曾經在維園悼念六四、追求民主自由的香港人,要令蠟燭形成這樣的形狀,他們也至少在足球場上站了好幾個小時吧?這裏有着多少份對六四亡魂的關愛?」他認為,把社會記憶透過藝術創作表達出來,是作為藝術家的責任,「正因為我們無法在維園悼念六四,令這些蠟燭有了新的意義」。

這批蠟燭承載着兩個集體回憶,一個是香港人悼念六四的回憶,另一個是悼念我們不能在維園悼念六四的回憶。
藝術家黃國才
黃國才認為,每一支蠟燭都代表曾經在維園悼念六四、追求民主自由的香港人。(黃偉民攝)

「這批蠟燭承載着兩個集體回憶,一個是香港人悼念六四的回憶,另一個是悼念我們不能在維園悼念六四的回憶」。支聯會自1990年起,每年6月4日都會在維園舉行悼念集會,是目前世界上最大規模的六四事件悼念活動,根據大會紀錄,每年參加人數由3.5萬至18萬不等,故黃國才認為,悼念六四絕對是香港人的集體回憶,「當年連前特首梁振英亦為事件發聲」。

「你可以到維園悼念六四,也可以不到維園悼念六四,我認為32年前在北京發生的事,與2019年香港發生的事是共通的,大家都是為了爭取民主自由,所以香港人不能與六四事件完全切割」,曾經在維園悼念六四、也試過與三五知己到海邊點起蠟燭的黃國才這樣說。他認為,如今港人無法在維園集會,更成就了遍地開花的悼念形式,「其實對政權來說更加危險」。

艾未未被拘留 預視本港藝術家無法獨善其身

2011年艾未未被內地政府拘留,令黃國才預視到香港的自由之門開始被關上,「他只是一名藝術家,都會被打壓,我們又怎能倖免?」黃國才開始明白藝術家無法在政治中獨善其身,他指,「《基本法》賦予港人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的自由,去年實施《港區國安法》,令本來理所當然的自由加速被剝奪」,從事藝術創作的人難免感到恐懼,他坦言自己亦開始衡量可承受的範圍。

(作品)愈來愈隱晦、愈來愈抽象是必然的了,要像摩斯密碼般解讀,因為我們已進入了密碼世代。
藝術家黃國才
黃國才認為,把社會記憶透過藝術創作表達出來,是作為藝術家的責任,「正因為我們無法在維園悼念六四,令這些蠟燭有了新的意義」。(黃偉民攝)

威權如猛獸步步進逼 「我們已進入密碼時代」

黃國才形容,威權像一隻會不斷壯大的猛獸,不是向後退便能制止它的進逼,對於紅線一再收窄,他認為不應再着眼於局限方面,而是要思考在局限下如何繼續運作,有尊嚴地活下去,「(作品)愈來愈隱晦、愈來愈抽象是必然的了,要像摩斯密碼般解讀,因為我們已進入了密碼世代」。看到內地的藝術家多年來戴着鐵鐐創作,他早已明白,香港亦會往着同樣方向走去,兩地人民成為在同一個壓力煲內被煮的青蛙。但另一邊廂,他又認為紅線能激發創意,「06年內地封鎖Google、facebook及YouTube等網站,於是網民發明了『草泥馬』、『河蟹』等字眼,是民眾創作出來的共同符號」。

獨特錐形形狀 成港人共同語言

「像今年我派蠟燭,也是創意來的,政權不讓你燃點蠟燭,我們便不點」。即使沒有燭光,那獨特的錐形形狀,其實成了香港人的「密碼」,「一支普通的白蠟燭只會令人聯想到死亡,但一看到這個形狀的蠟燭,大家便會明白是代表在維園悼念六四,是一種情感寄託」。今年他把作品命名為《燭光有罪》,靈感來自黃耀明前年為六四創作的歌曲《回憶有罪》,「如果回憶六四有罪,會否有一天連在六四當日點起蠟燭都會有罪?」黃國才坦言,把這批蠟燭派出,是希望市民能好好保存這件歷史文物,不要令這件屬於香港人的歷史淹沒,「這是維園曾經有過六四燭光的證據」。

「可能有一日,收藏這些蠟燭也會有罪?」黃國才無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