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殤|夫墮井亡遺孀聽審勾傷痛 盼提升職安:無人想奉獻條命打工

撰文:江麗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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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仰望天上星星,訴說每一日發生的事,媽媽告訴他,他每句說話,爸爸在天上都會聽得見,會一直見證他成長。這男孩的爸爸,在2021年底赤鱲角地盤污水井工業意外中離世,是當時34歲的工友樊柱樑。

樊太跟丈夫相識10年,婚後育有兩子,生活尋常平淡,一場工業意外,頓失所愛,「諗返之前嘅生活,覺得好必然嘅嘢,原來唔係。」為孩子著想,她無避談丈夫,但案件去年10月展開聆訊,在庭上聽到丈夫名字,再度勾起傷痛,預想到未來審訊會很漫長, 實是煎熬。

職安健條例修訂早前在立法會通過,罰則會提高,但她認為單靠罰款難有阻嚇力,希望政府落力推廣職業安全:「無打工仔想攞自己條命,奉獻自己出嚟打工......對於我哋(死者家庭)嚟講,失去咗好多。」

工殤紀念日系列二

案件去年10月展開聆訊,樊太在庭上聽到丈夫的名字,再度勾起傷痛。(鄭子峰攝)

當日收到通知頓失方寸

今日是「4.28國際工殤紀念日」,在前年12月22日,赤鱲角地盤污水井發生致命工業意外,釀成兩死三傷。樊太當日收到通知,頓失方寸,靠朋友幫她預約的士趕往醫院。

在車上,的士司機安慰她「無事嘅」,但忍不住一直流眼淚,「我幻想、個腦已經出現好多可能性。」趕到醫院,登記完資料,家人陸續趕到,等到醫生走向她,是請她先將其他家人叫過來,「個下我就知道咩事。」

再見到丈夫,他臉上有污泥,眼鏡已不知所蹤,「其實都唔係好相信,同自己講『真係佢嚟咩?唔係佢嚟嘛?』,但眼前嘅就係佢。」其他家人著她講再見,望逝者好走,但她不想接受丈夫離去、不想開口講再見。

樊太為丈夫寫的一本書,紀錄著兩人相識、結婚,成為一家四口的所有回憶。(鄭子峰攝)

相戀至結婚盡是平淡 夫工傷亡後嘆:平淡唔係咁容易

回家以後,樊太每晚失眠,夜裡總有種錯覺,覺得丈夫仍在陪大仔睡覺,從未離開。闔上眼,想起的全是跟丈夫的回憶。2012年,他們在朋友聚會上認識,由相戀、結婚、到孩子出世,樊太形容「無人哋嗰啲好激情」,跟丈夫日常生活相處,盡是平淡。

「我以前覺得平平淡淡咁生活就夠,但我先生嘅離開,令我覺得簡單平淡唔係咁容易。諗返之前嘅生活,覺得好必然嘅嘢,原來唔係。」

樊太喜歡丈夫老實、願意聽她說話,形容兩人相處盡是平淡、舒服。(鄭子峰攝)

樊太怕家人擔心,經常躲在房內哭泣,媽媽怕她想不開,不時來敲房門。她指自己有過產後抑鬱,也坦承丈夫走後,想過傷害自己,「但係另一個聲音同我講,你仲要諗你小朋友,你唔好,佢哋無咗爸爸,唔通連媽媽都要無埋?」

想到孩子,她堅持下來。但失去摯愛的痛,從未減退。樊太喜歡寫字,每當有說話想跟丈夫講,她便一字一句記於手機。廝守一生、白頭到老的想像無法實現,10年相處太短暫,去年12月,她寫下這一句話給丈夫:「如果真係有來世,希望我哋可以再相見。」

以星星比喻丈夫 陪孩子面對死亡

一年多過去,經過情緒輔導、學習靜觀,樊太的失眠已有改善,也開始懂得如何令自己安靜、如何發洩情緒。她也聽從社工建議,試著以星星比喻丈夫,陪孩子面對死亡,孩子也慢慢明白,「爸爸唔係到」意味著不可以再跟爸爸一起生活、不會再見面。

「我都驚訝佢(兒子)比我更快復元,佢提起爸爸時好開心;如果要我講,我會係傷心多,因為我會諗起以前嘅嘢,我係忍唔住會喊。不過我慶幸小朋友可以咁快接受到。」

樊太說,以前總是想孩子讀到書,但丈夫走後,她只盼孩子平安、快樂,「好似聽落好簡單,但其實好難。」

樊太的兒子經常畫畫送給爸爸。(鄭子峰攝)

渴望知真相 庭上聽丈夫名字傷痛勾起:想即刻完咗佢

平安快樂,確實不易。去年10月,案件首度進行聆訊,樊太在庭上聽到丈夫的名字,好不容易稍為平伏的傷痛,再度被勾起,她知道審訊可以很漫長,雖然渴望知道真相,但聽審令她感到煎熬,「真係覺得好長,我想即刻完咗佢,我唔想再勾起。先生係放喺我心入面,如果可以嘅話,真係放喺我心入面。唔想再因為上庭,你講返件事,真係好痛。」

樊太說,知道審訊可以很漫長,雖然渴望知道事件的真相,但聽審令她感到煎熬。(鄭子峰攝)

樊太在丈夫離世後,也變得非常留意香港工傷情況,「隔兩日、一日就有出嚟,見住呢啲新聞好恐怖,我唔明點解可以咁多。」

職安健條例修訂早前在立法會三讀通過,罰則會提高,但她說仍然擔心單靠罰款難有足夠阻嚇力,認為政府應考慮五年或以上監禁這類更具阻嚇性的刑罰,也希望政府落力推廣職業安全,並主動考慮檢視一些供工人修讀課程的長度,以確保培訓有效,「無打工仔想攞自己條命,奉獻自己出嚟打工。你份工有幾多錢?對於我哋嚟講,係失去咗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