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福苑.來稿|如何「居安」?何謂「思危」?——給面對大災的我們

撰文:01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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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稿作者:安迪

還記得大火發生當晚,筆者從快收工到回家,一直搜集這場大火的實時資訊。入夜,窗外傳來陣陣呼嘯而過的警笛聲,想必是大批消防人員都在出動支援。「感到有嚴重的事情要發生」,大概是我們所有人的初始想法。隨着情況不斷惡化,筆者再也不敢回憶這幾日的感受。然而,正如《香港01》這幾日的社論所指出的那樣——我們每一位香港市民都是「這場集體創傷的倖存者」,「更需要堅強面對、共渡時艱」,筆者也在追問,我們是否對「居安思危」理解錯了?我們從頭到尾是否「居安」,是否確實在「思危」?

「居安思危」是我們中國人的智慧,不過我們可能一直有個誤解。「居安」並不一定意味着我们平日的安全就是絕對穩定的常態,浮於形式的「思危」亦不能保障換來真正的安全。即「安全」與「危險」並不存在絕對的分野,而是相對的關係。正如「塞翁失馬」的典故告訴我們的那樣,在一定條件下,損失可能會轉化為好處。我們也應該由此認識到,如果僅僅將危險掛在嘴邊,乍眼一看的「安全」則極其容易轉化為十分危險的狀態:安全並非理所當然、天經地義,而是來之不易、稍縱即逝的珍貴寶物,需要我們所有人共同爭取、守護、捍衛——稍有不慎,蕩然無存。

我們真的「居安」嗎?

香港尊為排名前列的「全球最安全城市」,而在這場大災之前的10月,已在中環、啟德、薄扶林出現了三場棚架起火事件。這就如同巨震之前的前震,理應為監管者和業界敲響警鐘。雖然筆者不應該「事後諸葛」,但若真需要以「人命」才能換取相關方的洗心革面,這代價實在太過高昂。或許那三場火災都並非住宅區域,我們自然會鬆懈,甚至覺得無需大驚小怪,「反正香港十分安全」,我們都是這樣想吧?

然而,在真正看到某個單位熊熊燃燒,整座樓霎那間墮入火海,我們才意識到——我們錯了。無論我們身在何方,這個世界從來就充滿着高度的不確定因素,而種種的不確定則會導致各式各樣、層出不窮的風險。只是居於香港的我們,好似只習慣於按部就班、各司其職的快節奏生活,就如同我們以為棚架下被發泡膠藏起來的窗戶一樣合理、平常。殊不知,那些似乎不起眼的地方,就很有可能隱含着觸發「墨菲定律」的「魔鬼細節」。而這些細節,是不是就存在於你和我的旁邊;類似的災難,會不會有日上演在你我面前,那時的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真的「思危」嗎?

筆者在大學時主修金融與會計,雖然畢業後從事其他行業,但仍舊對金融風險管理中「在險價值」(Value at Risk)的概念印象深刻,大概是指資產在一定條件下因市場價格變動所能導致最大的預期損失。雖然詳細解釋十分繁複,但概念本身的中英文表述則清晰明了,對於熟習金融證券的香港人更是簡單易明,在槓桿率(Gearing Ratio)高到岌岌可危之時,千分之一的價格變動都有可能導致滿盤皆輸。我們自然明白這個「金融賬」的常識,但未必算得明身邊的「安全賬」。

直接導致這場大災的耗資3.3億元、全覆蓋八棟大廈的「超常識工程」,就是工程方將近兩千個單位居民生命安全熟視無睹的一場「豪賭」——他們打賭,「我們做這行多年,工程眾多,如此熟手,不會有事」;他們打賭,「即便有人來查,我們也能夠蒙混過關的」;他們打賭,「就讓居民反對,到頭來只能是我們來做,哪怕封掉他們的窗,關了他們的火警鐘也沒關係」。就是在某些人的「高賭注」下,就是在某些人只顧「做靚盤數」的自肥中,某些人賭輸了,讓所有香港人付出了代價。我們習慣於計算股市漲跌,卻不善於計算人命的「在險價值」。或許,死亡數字本身不具有直白的意義,而是難以承受的悲劇在你我一般的普通人身上重複發生了若干次。

「過得去自己那一關」

「人生無常」似乎是我們將所有苦難合理化的一個好用理據,然而這只是我們被動地接受無法改變的災難。誰都不希望類似的悲劇再次發生,更無法保證自己永遠不會直面大災。但歷史告訴我們,如果整個社會不加以深刻反思、痛定思痛、「集體追責」,類似的悲劇很有可能再次上演。從主動的層面看,這並非悲觀,而是為一切做好最壞打算的現實主義,是讓我們所有人能真正反求諸己、居安思危的勇氣。換言之,徹查真相、追究責任不僅是為了還遇難者和家屬公道,亦是讓我們在世的所有人能「過得去自己那一關」。

畢竟,這癒合的路,終究是我們一起走。

(編者按:12月2日,特首李家超出席行會前見記者,表示大火反映維修建築工程從施工到監督都出現嚴重疏忽,必須作出系統性改革;他將成立一個由法官主持的「獨立委員會」審視相關問題,承諾「調查到底」、「追責到底」。)

作者筆名安迪,現從事公共事務相關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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