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冠麟|集體靜養,堅定信任——我們可愛的香港一直都在
來稿作者:黃冠麟
成功白表抽到居屋新樓,我仍記得當時朋友祝賀我「開心過中六合彩」,我也能想像宏福苑街坊朋友在40年前的狂喜。有了安樂窩,安心發展家庭,我也正在沿襲這一套模式,努力自我實現。父母當年也是雙職,一步步捱出頭,最終落戶在距離宏福苑不遠處的私人屋苑。宏福苑中,我的好友與家人沒事,但房子避不過祝融。當日,火頭曾冒至運頭角圓崗一帶,看着新聞的我血壓飆升。當晚難眠,最後夢到一個畫面,是一大班人在啃食一個人的臉。
那幾天我一直想寫一點甚麼,卻無從下筆,不是沒有念頭與觀察,而是我對這片土地愛得太深,不忍再毀傷。不只是香港市民,有看到這宗新聞的國際友人,都在這幾天與災民同呼吸,同感灼痛。但對於愛惜香港、愛惜大埔的香港人而言,這種感受應該更深。直到我驚覺自己的情緒與壓力,已影響到判斷力與說話口吻。直到周日博士課中,我向同學報告幾點思考。通過這一次靜心梳理、一次略為激動的分享,我終於完成了自我救贖的療程。
隨着新聞反覆播送的畫面與死訊,許多人經歷了難以言喻的精神衰弱與新聞疲勞。每當看到生命消逝的報道,眼眶自然泛淚,明知這種持續的悲傷對身心無益,卻感到無能為力。這不僅是個人的哀傷,更是一場集體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這些年,香港社會在頻繁的動盪與災難中,正默默承載着無形的重量。
作為同樣深陷其中的普通人,我理解那種矛盾:我們對逝者感到哀痛,對公義抱有迫切渴望,對社會各界的援助心懷感動,對人性光輝仍懷信任,卻也無法從新聞循環中脫身。這種糾結,正是現代社會面對災難時的常態:我們被信息淹沒,又渴望從中找到救贖。我也如是,整理了思緒、進行了報告,才在理性與感性的對話中,找到一絲自我救贖的可能。
第一,信任政府主導災後工作。
災難過後,社會往往陷入指責與質疑的漩渦,但混亂中的情緒發洩只會延緩重建的步伐。香港政府或許不完美,但其作為公共事務的主要負責者,擁有資源、權力與責任去協調救災、調查真相與推動善後。與其讓輿論場充斥無建設性的批評,不如給予專業團隊空間,讓制度的力量逐步修復創傷。這不是盲目順從,而是對秩序與效率的理性選擇——正如一位醫生在手術床上需要專注,社會改革的「手術」同樣需要信任與耐心。
第二,信任科學作為法證基礎。
火災的起因、責任的歸屬、安全的改善,這些問題的答案不應來自情緒化的臆測,而應扎根於嚴謹的科學調查。從建築結構分析到火場鑑識,從材料測試到數據模擬,唯有客觀證據能拼湊出真相的全貌。在資訊爆炸的時代,我們更應警惕那些以聳動言論取代專業判斷的噪音。科學或許無法立即滿足我們對答案的渴望,但它是最可靠的指南針,引領我們穿越謠言與偏見的迷霧。
第三,信任公義最終總會彰顯。
「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社會的正義有其程序與時序,而生命的終極審判則屬於更高的律法。對於災難的責任者,法律自會給予公正的裁決。我們可以憤怒,可以追問,但不能讓復仇的衝動吞噬對制度的信心。歷史反覆證明,公義或許遲到,但從不缺席——那些該落地獄的人,終會面對應得的結局。
第四,信任我們可愛的香港一直都在。
這場災難中,我們看到無數普通人自發伸出援手:鄰居的擁抱、義工的物資、專業人士的無私奉獻,這些都是香港社會韌性的明證。這座城市歷經風雨,卻從未失去其核心精神——務實、互助與頑強。香港的靈魂從未因災難而褪色。我們需要做的,是珍惜這種韌性,而非在焦慮中否定它的存在。
寫到最後,我想呼籲一種「Keep Calm and Carry On」的集體智慧。大災之後,社會不需要「戰狼上身」的亢奮情緒,也不需要那些連建材都未摸過、靠人工智能拼湊專業知識的「忽然評論員」。當網絡上充斥着以Deepseek為竹棚判定生死的言論時,我們更應警惕這些人是在博取眼球,還是奉迎某種情緒的投機?這種脫離實證的精神,只會加劇社會的創傷,而非治癒。
靜養,是為了走更遠的路。
香港社會需要一場集體的靜養。不是冷漠的逃避,而是清醒的沉澱。我們在哀傷中學會停頓,在憤怒中選擇思考,在混亂中堅守理性。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從灰燼中重建的不只是樓宇,更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對未來的希望。
作者黃冠麟是公共行政博士生,文化工作者,學研社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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