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救完中國救美國 五個「打全場」紐約華人的抗疫故事

撰文: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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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4月22日19點,美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確診82萬,死亡4萬,僅紐約一州確診即超25萬,死亡近1.5萬,紐約已經成為美國的「武漢」。美國衛生局局長稱此次疫情對美國的影響堪比「911」和「珍珠港」事件。美國對疫情轉捩點的預期一推再推,原定的復工時間也從4月12日延遲至5月初。

編輯:謝禕旻、張銳嘉、葉荔(一条)

過去一個月,有多達2100萬美國人失業,20州民眾走上街頭,抗議州政府頒布的「居家令」,「疫情在美國引起的失業潮比金融危機嚴重」。

曾積極援助中國疫情的美國華人再次出擊,「打完上半場,再打下半場」,一条採訪了位於美國疫情「震中」紐約的五名中國人,他們是連鎖中餐館老闆、畫廊主、物流公司創始人、頭痛內科醫生和企業培訓師。他們發起網絡募捐,向美國社區捐贈防護物資、送盒飯,組織心理熱線輔導情緒問題……

「華裔在美國戴口罩被罵有病」,「美國醫生防護不如中國保安」,「危機之中,人和人之間更應該彼此支持,而不是彼此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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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鎖中餐館「君子食堂」老闆趙勇:「中餐可能是紐約疫情之下第一個歸零的行業」

我是2006年來美國的,讀碩讀博加創業,至今已經14年。2008、2009年金融危機我也經歷過。這一次疫情,直觀的感受就是美國經濟受到的衝擊比當年雷曼兄弟倒閉嚴重多了。

2014年我讀博期間,決定創業,做中餐館。原因是在美國目睹了日餐、韓餐的崛起,中餐卻仍然很難登上大雅之堂。我覺得這和西方人的認知、中國人對自己文化的經營和推銷都有關,所以決定從餐飲這一塊入手,提升中國在海外的文化形象。

這幾年,其實中餐已經在面臨家族經營、後繼無人的危機,外賣店陸陸續續倒閉了10%。沒想到2020年又來了這場疫情,中餐業的發展可以說岌岌可危。

2月份中國疫情大爆發的時候,很多美國人在推特上評論「少吃中餐廳!」中餐業在美國的整體營業額一下子就整整少了一半。到3月份美國疫情開始爆發,美國人打砸中餐廳洩憤的案子又出現了好幾例。我們餐廳不在華人聚集區,員工也都是美國人,受到的直接衝擊還算比較小。但是,本來我們餐廳的美國客人是比較多的,疫情爆發後,留下來點餐的大部分都是亞裔。

疫情下生意慘淡 趙勇決定做的是……(點圖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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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很多員工跟我說,他們家人和朋友都失業了,就他/她一個人有工作,他們覺得很感激。疫情對美國經濟的影響是一層層顯現的。前兩週第一線的商業減少,然後下面的供應鏈開始減少。這幾週金融行業開始撐不住了,連會計都被裁了。

其實早在3月初員工們都覺得歲月靜好的時候,我就跟他們說這個疫情必然會在美國大流行。等到疫情真的爆發了,美國餐飲同行的討論群裡都在商量怎麼找房東減房租,怎麼減平台費,政府貸款怎麼申請。他們對疫情沒有任何了解,經常來問我中國疫情的週期是什麼樣子,連口罩都找我們,我們也是能幫就幫。

美國現在的狀態和我們清朝那會類似,換誰在世界第一待一陣,都會有傲慢心態。疫情剛出來的時候,美國員工都不願意戴口罩,中國人2月份戴口罩出門都會被美國人看成是有病,偶爾還會被罵「離我遠點」,政府直到前幾天才強制戴口罩。美國社會不像中國可以全民動員,保守一點的州都開始抗議政府,要求盡快復工了。

大部分媒體都去報道政黨每天說什麼了,黑人、墨西哥人社區沒法得到真正隔離,很多出租車司機感染了也沒人關注。美國人的自由來得太容易了,對眾生平等沒有強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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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紐約跨境電商倉儲物流公司創始人賀小曼:「2月給中國人捐口罩, 3月給美國人捐口罩」

我2016年從紐約聖約翰大學本科畢業,讀的是風險管理與保險專業。畢業兩年後,我和兩名合夥人在紐約創業建立了自己的公司。我們在紐約市長島區租了一個約2000平方米的海外倉,大多服務中國電商。公司在深圳鹽田有分公司,總部在紐約,倉庫在長島,美國這邊中美員工共24人。

疫情開始以後,因為我們客戶主要是中國電商,中國當時封城,公司不開門,員工不上班,中國公司不運營,導致我們倉庫沒有貨去運轉。但房租水電費每天要交,資金來源拮据,我們努力撐了一段時間。

在那段時間裡,我們倉庫很空很閒。聽到國內工廠不開工、口罩醫療物資短缺,美國這邊物資充足,所以我們聯繫了美國的一個口罩工廠,採購了2000件防護服,捐到了湖北省十堰市西苑醫院。

其實當時我們的公司收入非常微薄,員工超時工作,也沒有加班費,但員工聽說我們用公司資金購入防護服捐物資的時候,所有人一致贊同。我和幾個員工一起把物資打包,海運回了中國。在海運箱外面我們還貼了一個標籤「武漢加油,中國加油!」。

後來,中國疫情有所好轉,中國員工開始上班。不料,3月7日以後,疫情蔓延到了美國……(點圖放大瀏覽):

好在我們不是政府強制關閉的行業之一,所以我們正常開門。但員工是不願意來上班的,尤其是平時坐地鐵等公共交通通勤的,因為紐約的地鐵有多髒、人流量多大有目共睹。而且中西方對於戴口罩這件事是根深蒂固的文化差異。美國人開始是不戴口罩的,導致那些願意來上班的中國員工很介意,最後,正常工作的員工非常少。

中國工廠開工後,我們進口了一批口罩庫存,本來準備供應美國的電商售賣。當時在紐約大學手術室工作的護士長問我有沒有任何口罩資源,一次性的、醫用的都可以,因為當時美國醫院給護士發的口罩,只夠兩三天換一個,一線護士真的只有這一點點資源,絲毫不誇張。

我說我們有,但不知道符不符合醫院的標準,她來看過之後說完全是可以用的。我問她可不可以幫忙聯繫到醫院的採購部門,這樣我可以大批大批地為你們進口,提供資源,但是得到醫院的回覆是他們對進口的口罩有非常嚴格的要求,沒有官方認證的物資是進不了醫院的。最後我們只能採取私下捐助的方法。那一批口罩我們有2000個剩餘,捐給紐約大學這個護士長後,還有一部分捐給了我在匹茲堡一個醫院的護士朋友。

我感覺真是非常悲哀,醫院不光沒有盡到保護員工的義務,還要醫護人員既冒著危險在一線工作,又自己想辦法私下去找資源。目前美國的口罩還是完全短缺的狀態,我覺得至少90%的物資都是從中國進口的,因為無論是普通醫療物資還是專業N95口罩,只有中國才有這麼大的生產力給美國提供這麼大的需求。紐約州州長也說過,阿里巴巴給美國捐贈了100萬個口罩,還有其他企業的捐贈。

因為疫情,紐約的犯罪率上升了。我們住的區域建一個微信群,平時不閒聊,但如果遇到緊急情況,比如搶劫,或者陌生人敲門,都可以在微信裡說,大家都會幫打911或者提供各種幫助,所以在關鍵時刻,華人在美國還是很團結的。

希望疫情可以慢慢地變好,暑假之後就到了我們的忙季,下半年是美國的銷售大季,感恩節、萬聖節、聖誕節都來了,節日必買東西,如果中國也準備就緒的話,我們就可以恢復正常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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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紐約威斯特柴斯特醫學中心神經肌肉室主任李晉 :「紐約市裡的醫院全部在超負荷運轉」

我是1993年來美國紐約醫學院讀的博士,博士畢業之後就留在了紐約醫學院的醫學中心,主攻頭痛病和神經肌肉病。這次疫情爆發之後,我們醫院是3月16號通知所有人必須戴口罩,門診都停下來,擇期手術往後推6個月。直到3月15號,醫院的規定都是病人要戴,醫生護士不需要帶。再往前一個月,醫院是明令醫生不准戴口罩的,因為不能製造緊張空氣。

進入戰備狀態後,醫院各個科室的ICU和手術室都改成了新冠重症病房,一層樓100多張病房2-3天就能改好,主樓現在一共有400多張成人病床,住的都是新冠的重症病人,其他病人都搬去了新修的門診樓。因為美國大部分病房都是負壓病房,有負壓機和通風管道,能夠隔離飛沫,出病房外就是乾淨的空氣,所以不需要像國內隔離區、緩衝區、清潔區區分得那麼嚴格。

我們醫院也是檢測新冠的中心,覺得自己是疑似病例的需要家庭醫生開單子,沒有家庭醫生的就打電話來預約檢測。我們一般會問他們五個問題,一開始是問:有沒有發燒?有沒有咳嗽?有沒有呼吸困難?有沒有和確診的人接觸過?有沒有去過中國?疫情蔓延到全球後,可能會問有沒有去過意大利,現在美國其他州的可能會問有沒有去過紐約。

篩選合格之後,醫院就會開車去到一個地方搭上棚子,預約了的病人也會開自家車來,把名字和電話號碼寫在一張紙上,放在擋風板的下面,再出示一下駕駛證,通過這三道關卡護士就可以確認病人的信息,再各自搖下車窗,護士把棉簽從病人的鼻子伸到咽喉後面去,整個過程1分鐘不到。

沒有車的家庭就只能走路去檢測,有些地方一個人隔2米,排隊的人很多,確實會出現交叉感染的問題。

檢測過後,輕症的一般留在家裡或者去美國中央公園、教堂、展覽館改造成的「方艙醫院」,醫院的病房只收需要呼吸機吸氧的重症病人。我所在的神經內科雖然不直接接觸新冠病人,但會處理很多新冠的併發症,比如神經肌肉症、中風和重症腦病。

新冠會死人,我們一開始都很焦慮個人防護的問題。物資我們是不缺的,我所在的華人醫師協會剛給武漢捐完物資,又馬上給紐約的醫院捐助了8萬個外科口罩,4萬個N95口罩,還有一台呼吸機。我原先北醫的同學聽說紐約疫情之後,也在往這邊捐。但CDC的指示隨時在變,一會說N95戴一天再換一個,一會說戴一個就換一個,一星期前才通知說每個醫生必須戴護目鏡。

很多同事擔心傳染給家人,都住到車庫和地下室去,也有人住旅館,但是要花錢。我一開始也住了幾天旅館,現在是在家裡貼一個膠條,和孩子們分開。我們家有兩三個廁所足夠用,廚房不可能完全分開,他們在樓下的時候我就不用,用完之後消毒乾淨。這個星期開始,旅館也免費開放給醫護人員住了。

一個月以來,我們醫院最多一天收治了30-40個新冠病人,加上還沒痊癒出院的總共有接近250個病人,佔了全院70%-80%的成人病床。我們醫院因為位於郊區,又是紐約出現第一例社區感染的地方,整個區居民的防護意識比較強,10天以前就趨於穩定了。現在基本上每天新收十幾個病人,總數維持在200左右。不像紐約市裡的醫院是突然爆發,有的一天新收900例,病人總數達到3000多,超負荷運轉。

美國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城市是封城的,頂多是非基本服務的人員都在家待著。而且美國人一直認為病人才要戴口罩。紐約州幾天前才要求每個人必須戴口罩,但也是說用圍巾把鼻子和嘴摀住就行,CDC出了一個教你怎麼用皮筋和毛巾製作口罩的教程,紐約市長都在示範,但這也是考慮到有無症狀帶毒者,讓大家不要傳染給別人。

攻擊華人的事情我是沒遇到過,可能和我所在的華人社區一直積極維護華人的正面形象有關。疫情剛爆發時,小鎮請了個印度裔感染科的醫生去說這個傳染病是怎麼回事兒,他說是因為中國人吃野味,美國人不吃野味,這種病到不了美國。華人社區聽說了就有寫信譴責,讓他道歉,最後鎮長也出來道歉了。

李晉和同事收到華人醫師協會的捐贈。(一条授權使用)

(四)紐約否畫廊創始人何雨:「華人團結起來, 可以產生巨大的社會影響力」

6年前,我從紐約大學藝術管理專業研究生畢業,之後就一直留在紐約。現在,我在紐約佩斯畫廊供職的同時,還創建和運營自己的畫廊——否畫廊。

3月中旬紐約疫情開始嚴重。3月12日大都會博物館發出閉館通告,佩斯畫廊也宣佈關閉,當時預期只是一週時間在家工作。之後聽說,佩斯畫廊的CEO確診新冠,而我和其他一些同事也都陸續開始出現新冠症狀。

我想去CityMD檢測,但是因為沒有發燒,這時我才得知,如果症狀較輕,即使有跟新冠患者密切接觸的經歷,符合其他所有症狀,也都得不到檢測。醫生說,你有可能是得了新冠,但是我們無法給你檢測,你自己吃普通感冒藥吧。但那時候,連普通的流感藥在超市也接近脫銷。

我去CityMD時,發現連診所的前台都沒有任何防護,甚至連基本的醫療口罩都沒有。這個時候,我意識到美國的醫療系統存在很大的問題,檢測能力遠遠不足,醫務人員沒有防護,沒有給民眾傳達正確的信息,民眾生病也得不到救治。

我開始在朋友圈聯合朋友們發起募捐活動,成立了N95forNYC,通過GoFundMe、微信、Instagram、Twitter等渠道從中美募集資金和物資,直捐給紐約一線的醫務人員個人(點圖放大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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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中國人積極響應,但也有人很緊張,害怕自己捐美國的事情被朋友指責。我們在Twitter上發出募捐的消息,得到的第一條留言是:「我們不要中國貨,上面帶著細菌。」但活動進行一週後,推特下的評論風向也變了。開始有美國人在留言裡直接回擊那些負面的聲音。感謝聲越來越多,還有人想來幫忙,提供貨源信息。

我們有的時候收到的口罩捐贈只有三五個,但是都極為珍貴,因為紐約到現在為止還是很難買到N95口罩的狀態。

紐約的商業分為兩種,一種可以在家工作,一種必須正常營業。像物流配送這種是必須要正常工作的。今天早上USPS(美國郵政局)的人過來送物資,配送的人是一個黑人老頭,沒有戴口罩,也沒有手套,我覺得他好可憐,就問他需不需要一個口罩,他點了點頭,專門走到門口欄杆處找我拿了一個口罩。我有一個朋友在銀行工作,銀行也是essential business,必須要營業的,但他們公司也沒有給發口罩,現在他們老闆一家人都確診了。

疫情期間我最大的感觸就是普通美國人真是太不容易了。有一次,我去Bronxcare醫院送物資,醫院門口的保安問我能不能分給他兩個N95口罩,他每天來來去去好幾個醫院,僅僅因為工作性質不屬於醫護人員,就不給他發口罩戴。

還有一次我們在instagram上收到一個陌生人的消息,她說她只需要2個口罩,問我可不可以從我們這兒買。她不是醫務人員,但也是外圍醫療服務的。我說我們是捐醫院的,但我們畫廊是有自己備了20個N95, 還有些散的醫務口罩,如果他們願意可以過來拿,我就拿出了兩個給他們,估計他們會戴很多天。

我感覺美國的感染率比中國高多了,目前我身邊聽說的就有8個確診案例,都是我認識的人。紐約是因為人口密度大,國際流動多,聽說工業大城底特律會成為下一個重災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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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紐約疫情有一些好轉,但現狀還是很可怕的。美國政府給大家發的短信是「在公共場合必須有face covering,遮面的東西」。它真的不敢直接說戴「口罩」,因為你讓我從哪找口罩?根本買不到,普通便利店沒有。昨天我們又收到一條紐約市政府的短信提示,要求普通人不要戴醫用口罩,以免擠兌醫療物資。這讓人真是生氣。作為政府,應該想辦法解決短缺問題,而不是讓市民犧牲自己的基本防護。

剛開始,我覺得我們民間組織是救急的,臨時填補2周的空白,但問題是現在4周過去了,我們的空白仍然很大。大醫院的物資短缺情況好一些,小醫院和養老院捉襟見肘。新澤西州和長島市的養老院紛紛爆出七十多位病人和醫護感染死亡的消息。長島老兵醫院住著很多退役軍人,經歷了二戰、越戰,卻沒有熬過新冠。

美國醫護人員的現狀是沒有防護服,美國醫院只發隔離服(isolation gown),用紙做的那種。有一個醫院採購部門的人問我們哪裡買防護物資,我推薦他們防護服(protective cover-all),但他們不要,說只要隔離衣就行,因為他們買不起,防護服一件要27美金,現在從中國買一件就是170人民幣,一個月之前是120,隔離衣一件只要2美金。

但是連這種隔離衣也不夠用。我最早對接的一個醫生是布魯克林Brookdale醫院的。我給他送N95口罩的時候,他告訴我當天收了8個病人全部確診。醫院一週只發一件隔離衣,穿壞了就沒了。這位醫生第二天就感染了,在家養病。上週我聯繫他,他說身體剛恢復了,第二天又要上班了,連護目鏡都沒有就又上班了,我問不應該是要隔離14天再上班嗎?他苦笑了一下。就感覺特別絕望。

美國醫院的「物資稍微供應上來了」的概念,是說一週可以發5個口罩,5件隔離衣了,絕對不像是中國後來做得那麼好。

之前我們捐助物資的時候,試圖對接醫院,但醫院官方給出的聯繫方式都特別不靠譜。我本來很想捐哥大的醫學中心的,因為在那邊有兩個認識的朋友,但後來跟哥大聊了幾次,每次他們的回覆都很官方,說他們只有工作日上班,每天5點就下班了,下班之後不接受捐助。給到我們缺乏物資的清單也都是洗手液這種小物,這怎麼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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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我們就直接跟醫務人員對接,他們都特別感動,他們寧可開車1個小時來取幾個口罩,因為他們真的需要。

我通過捐贈認識了一個在Mount Sinai West(西奈山醫院)護士朋友黛安娜,她連上了好幾個夜班,結束後還要來我們這邊拿東西,我說不用,我給你送過去。她平時除了上班時間以外都在組織各種抗議遊行,以及為其他醫院的同事爭取資源,爭取到了就跑去其他醫院送物資。美國很多醫院不允許醫務人員對媒體和外界發聲,暴露出物資短缺問題,但還是很多「吹哨人」冒著丟工作的危險積極奔走。

我認識一個朋友,是一家紐約小醫院的行政主廚,他們的醫院就很缺物資。疫情嚴重後,原本讓病人做康復用的健身房和區域全都擺滿了床位,變成了接管新冠病人的臨時病房,但這樣的科室就沒有中心科室、像發熱門診那樣完備的防護措施,我最開始給她送去了50件防護服,她特別感動,說要找醫院管理層給我們寫感謝信。

當時正好一個紀錄片團隊正在跟拍我們,我就問能不能讓這個團隊採訪一下醫院領導。得到否定回覆的時候,我和她才意識到醫院是不願意接受採訪的。現在美國大部分醫院還是禁止醫務人員發聲的,禁止他們對媒體講話,動輒就是以開除為要挾。

我們本來的目標,是等沒有需求的時候,我們組織的使命就完成了,但現在看起來美國離疫情結束還遙遙無期。紐約好了,接下來其他城市又開始了。所以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把錢都花光,能買多少物資,就全部都捐出去,不過我們現在錢也都快花光了。

在美國,有一些媒體報導我們,95%都是華人的媒體。主流媒體講到紐約的問題,他們關心的是為什麼布魯克林的公立醫院得到的資源比曼哈頓的醫院少?並不是為什麼捐贈物資的人華人居多。我覺得這不是歧視,你要習慣你就是一個邊緣化的群體,華裔人口總數就佔全美人口總數1.2%這麼多。

但我們美國很多華人聯盟有在做團結的事情,比如跟州長辦公室說我們華人聯盟150間機構捐贈物資總額在400萬美金以上,這對社會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很多人也看到了這樣的影響力。

(五)心理潛能教練潘戈:「中國病毒」的說法, 其實是在把人和人分開」

心理潛能教練潘戈(一条授權使用)

我來紐約是2012年8月份,到目前快8年了。最開始來紐約是讀書,畢業之後我在建築公司工作過一段時間,也做過記者。後來我師從業內頂尖的心理教練和專家,轉向心理潛能教練,客戶既有華人也有來自各個國家文化背景的。

3月12日開始連著4天,我自己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行程,要去上一個大師課,從早上10點到晚上6點。但就在課程開始前幾天,紐約就出了一個「超級傳播者」,有人甚至叫他「毒王」,曼哈頓一下有了幾十近一百個病例。那些天突然之間,9點的高峰時間地鐵上已經沒什麼人了,街上人也少了很多。我是硬著頭皮去的。本來我們習慣見面擁抱都取消了,很多身體接觸的練習也都避免了。我開始意識到情況有點嚴重了。

3月19日,有一次出門採購,我路過布魯克林醫院,看到候診的隊伍從急診室排出來,一直排到了街上。我回來查了一下數據,那天紐約市已經確診4千多,原來自己住的布魯克林當時還是紐約市五大區裡確診人數最多的。那次大師課之後我們所有線下活動就都取消了,一部分線下培訓的課程轉到了線上。

4月15日,我所在的培訓中心舉行了一個線上的互助集會(Supporting Circle),這是這個培訓中心在紐約「911事件」之後,時隔將近10年再次舉行類似的活動,原因也是考慮到這樣重大的突發事件會對很多人造成心理創傷。我是裡面唯一一個中國人。參與的近40個人裡面,有好幾個都是感染了新冠病毒恢復健康的。很多人都發言說,擔憂這個情況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變好,也有很多人分享擔心自己的經濟收入會跟不上,因為他們就是靠每個月發工資來生活的模式。

當時在場的我的一位導師說得挺好的,他認為當有人講「中國病毒」的時候,是在把人和人分開,把人分成了你是中國人,我是美國人,你是亞洲人,我是白人,其實是在分離人性。越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越是應該團結在一起,來想怎麼樣一起把這個問題解決了。而不是說通過分離你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認為這是你的問題,讓這個情況變得更糟糕。

「疫情危機中,華人的心理問題值得關注」

其實這次疫情在美國的華人還是比當地其他人反應更敏感一些的。我爸說我心理素質真的太強了,其實不是「人在紐約就等同於在悲慘中」。現在我們都獨自在家,每個人都很孤立很容易出現情緒問題。最近我每天都會跟老同學,朋友和家人打下電話,很多可能十多年都沒聯繫的同學也通過這個機會聯繫上了。另外,我也把自己的客戶和學生邀請到了線上一起聊一聊近況。

3月29日,我做了第一堂免費的線上課,講「國際環境中的交流溝通」,來上課有很多中國學員。課堂上有個案例,就是如果別人當著你的面說「中國病毒」的時候,你應該怎麼去回應。我從3月底就開始小規模從國內籌集口罩,給我們客戶中的醫護工作者。期間碰到有外國人質疑中國的生產物資是不是合格,我會積極地去回應,也把這個當作溝通交流的案例與學生分享:碰到質疑要怎麼應對。

我有個客戶,是國內一路學霸讀上來,現在美國大學實驗室帶團隊。他跟我分享說,疫情爆發後大家都沒法去實驗室幹活,他本來可以通過裁掉兩個小時工來省錢。但後來意識到要照顧到團隊中每個人的需求,開始給他們也分配一些居家能做的事,這樣可以讓整個團隊繼續運作下去,也不會讓幾個人突然失去經濟收入,變得很難。

我做溝通技巧培訓,背後有一個深層的目的,就是想讓人和人之間相處得更融洽一點,更能夠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一起生活。這個生活,可能不僅僅是你和你關係比較近的人的一種生活,還有一個概念是「我們大家都生活在地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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