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7日，有「天下第一名剎」之稱的少林寺突然公布，現任方丈釋永信涉嫌刑事犯罪，挪用侵佔項目資金和寺院資產，還長期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係並育有私生子，嚴重違反佛教戒律，消息一出全國震驚。究竟釋永信怎樣從一個16歲出家的少年，變成一個掌控18間公司的「少林寺CEO」，最後又怎樣自食其果，淪落到今天的下場？

從破廟到商業帝國的38年路程

釋永信原名劉應成，今年剛好60歲。在1981年，年僅16歲的他來到少林寺出家，拜方丈行正長老為師。當時的少林寺是什麼樣呢？內媒描述，就是「野草齊腰，山路難行，僅存一座斑駁的山門，寺內只有十幾位老僧，完全沒有武俠小說中『天下武功出少林』的盛況」。

1987年，年僅22歲的釋永信就接任少林寺管委會主任，全面主持寺院事務。雖然他直到1999年才正式出任方丈，但從1987年開始，他已經實際執掌少林寺。這一接手，就是足足38年！期間整個中國經濟突飛猛進、商業浪潮席捲全社會。

釋永信的商業頭腦確實厲害。1982年李連杰主演的電影《少林寺》紅遍大江南北，他就趁勢帶領少林武僧團開啟全球巡演。這個策略成功令少林功夫揚名海外，為少林寺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

袈裟下的商業帝國

1996年，釋永信開設少林寺官網。1998年成立河南少林寺實業發展有限公司，業務涵蓋文化、出版、醫藥、食品、電子商務等領域。到2022年，釋永信名下已經有18家公司，形成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在商標方面，截至2022年，少林寺申請商標達706個，覆蓋餐飲、珠寶、服裝甚至飼料領域。

在產業多元佈局方面，少林寺對外投資16家公司，涵蓋文化傳播、茶葉、旅遊、健康科技等領域，累計投資額近8000萬元（人民幣，下同）。

在跨界經營創新方面，在2008年，淘寶「少林歡喜地」店鋪開業，銷售佛教用品、武術用品等禪修用品。少林寺更與遊戲公司合作開發少林IP遊戲，甚至為電話號碼「開光」拍賣。

在香火經濟方面，早在2017年少林寺遊客量突破350萬人次，以門票100元計算，年收入超3.5億元，這個數字還未計入巨額香火供奉。

爭議不斷的「花和尚、大商人」

隨著少林寺商業化的成功，釋永信的爭議也越來越多。從2011年開始，他就不斷傳出各種醜聞，令他「花和尚、大商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在奢華生活方面，有人指責釋永信穿著價值16萬的袈裟，佩戴各類名貴佛珠，其中不乏金絲楠木、小葉紫檀等珍稀材質製成的珍品。據古玩專家評估，這些佛珠中部分價值可能高達上千萬。他出行的座駕還是奧迪Q7，價格昂貴。

在海外資產傳聞方面，早在2013年，內地媒體引述西班牙報紙報道，指他有北大女學生情人、德國私生子和3億美元海外帳戶。

在房地產投資爭議方面，在2022年，鄭州一塊3.82萬平方米的商務用地以4.52億元的底價成交。當大家得知地皮是由少林寺投得時，輿論嘩然。

2015年舉報風波的驚人細節

2015年的舉報事件令釋永信陷入最深的一次輿論危機。

當年7月，一個自稱「代表所有對釋永信不滿者」的「釋正義」，多次在網絡爆料，舉報釋永信「有私生子、玩弄女人、侵佔少林財產」等問題。「釋正義」舉報指釋永信有2個戶籍和2個身份證，又指釋永信與他的情婦尼僧釋延潔有一個私生女，釋延潔亦有雙重戶籍。

到8月，曾任少林寺武僧總教頭的釋延魯等多人，更加到北京實名公開舉報釋永信。他們舉報稱親眼目睹釋永信喝酒吃肉，僧人私下都叫釋延潔做「師娘」。釋延魯又指，釋永信多年來從他身上敲詐近2000萬，有據可查的有700萬。

在最勁爆的通姦筆錄口供方面，「釋正義」向內地傳媒提供證據，聲稱是一批鄭州公安筆錄一名與釋永信發生性關係的女子劉立明的口供文件。文件顯示，深圳女子劉立明聲稱，兩人2000年中在鄭州一間酒店第一次開房，「他說我長得漂亮，坐在床上摸我的睡衣，然後就把和尚服脫掉，爬到我身上」。

第二次開房是在香港文華東方酒店，劉立明指當晚他們發生了兩、三次關係。她還清楚描述釋永信的身體特徵，包括乳頭及生殖器有痣等。口供又披露兩人之間發生過約十幾二十次性關係，劉女更曾經流產。

最令人咋舌的是，口供顯示，2004年4月與釋永信發生關係之後，劉立明將帶有釋永信精液的安全套交給她在深圳一家醫院的朋友保存。她解釋這樣做的原因是想證明自己與釋永信之間有性關係，防止釋永信不認帳，不再幫她做生意。

宗教外交踩紅線：梵蒂岡會面風波

不過，有分析認為，釋永信今次被查，真正踩中紅線的，或者並非財務和私德問題，而是今年2月釋永信去梵蒂岡的事件。

今年2月，釋永信的「文化交流」僧侶代表團前往梵蒂岡，並與當時的教宗方濟各會面。這場被包裝成「宗教文化交流」的會面，或者在外界來看只是東西方宗教對話的象徵，但在「宗教中國化」的背景之下，對北京而言，這個或者是一場未經授權的「外交」活動。

教宗並非一般宗教領袖，不僅是天主教的精神領袖，更是梵蒂岡元首。中國與梵蒂岡至今未建立正式外交關係，而梵蒂岡更是歐洲唯一一個承認台灣政府並與台灣建交的歐洲國家。

中國近年來不斷強調要求「宗教中國化」，更明文規定不得利用宗教損害國家利益，利用宗教進行分裂國家等違法活動。

在這些背景下，釋永信與教宗方濟各的會面顯然踩中紅線。在中國，宗教必須服務於國家治理和國家統一需要，未經授權的對外往來會被視為對「國家外交權」的挑戰。

商業化的兩面性：成就與代價

釋永信的商業化路線確實帶來巨大成功，但同時亦引發很大爭議。

在商業化成就方面，寺院修繕將破敗不堪的古寺煥然一新，文化傳播令少林功夫揚名海外，武僧團巡遊各國，經濟效益年收入過億，帶動當地旅遊業發展，品牌價值令少林寺成為中國最有價值的文化品牌之一。

在商業化代價方面，過度商業化令佛門淨地充斥金錢、權謀、利益的博弈，寺廟失去原有的清淨莊嚴，公眾亦對佛教信仰產生質疑。

監督缺位的必然結果

其實，釋永信的問題根本不是商業化本身。僧人也要吃飯，寺廟的維護和文化推廣都是有成本的，合理範圍、合理形式的商業化是理性選擇。

真正的問題其實是是監督缺位。釋永信執掌少林寺38年，期間管治缺乏充分的透明度和監督，令少林寺成為批評者眼中的「灰色豁免區」。在慾望、金錢、權力、利益的誘惑之下，宗教戒律的作用其實有限。

具體來講，監督缺位體現在財務透明度不足，寺廟收入和支出缺乏公開透明的監督機制。權力制衡缺失，釋永信長期一人獨大。外部監督亦不力，政府部門和宗教組織的監督流於形式。

只有充分的透明度和監督機制，才能夠防止一個人或者一個組織走向理想的反面。

佛門聲譽的重創與反思

7月28日，中國佛教協會發出公告，註銷釋永信的戒牒，說他「嚴重敗壞了佛教界的聲譽，損害了出家人的形象」。

釋永信的倒下確實衝擊了少林寺和佛教的信譽，但是我們要理性地看這件事。佛門中既有充滿爭議的釋永信，但從來不乏德高望重的僧人。沒必要因為釋永信的倒下而怪罪佛門，因為對於一個理性的人來講，信仰的不是某個人，而是真善美。

總結

釋永信用38年時間將一個破敗的古寺打造成遊人如織、走向世界的商業帝國，但同時亦迷失在金錢和權力的誘惑當中，最終自食其果，釋永信或者還是沒參透佛法。

他的故事告訴我們，商業化本身不是問題，問題是權力必須受到監督，任何人都不能夠例外。宗教場所同樣需要透明度和問責制，個人品德和制度監督同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