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有戰事|戳中台灣所有痛點:一篇外媒文章何以在台驚起波瀾
一篇由已經過氣的美國邊緣政客發表的台美政治觀察文章,何以在台灣驚起波瀾?
8月5日,美國前總統小布殊(Gorge Bush,又稱小布希,小布什)和現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第一任期時的國務院顧問、華盛頓公關公司「公共事務和政府關係公司 Rockies Aria LLC 負責人克里斯汀・惠頓(Christian Whiton)在《Capitalist Notes》發佈了一篇《台灣如何失去特朗普》(How Taiwan Lost Trump)的文章。
該文一夜之間飄揚過海,在台灣政治及輿論場驚起波瀾。藍營媒體及名嘴以此文為炮彈,對賴清德進行全面炮轟,悉數賴清德執政的種種不堪。綠營及親賴媒體與名嘴則急起辯駁,認為文章刻意操作相關議題,「摻雜假貨」,所言觀點難以成立。甚至連台灣人熟悉的華盛頓中美問題專家之一,「德國馬歇爾基金會」的葛萊儀(Bonnie Glaser),都被請出來緊急為該文「消毒」。
惠頓在這篇文中指出,特朗普上任後,台灣與美國的外交關係惡化,台美關係面臨危險困境。而導致關係惡化的原因,不是由某個單一事件所致,而是賴清德政府錯估國際局勢,對特朗普所代表的新右派在美國崛起缺乏認識與有效溝通所致,是賴清德政府對美政策系統性誤判和錯誤決策的必然結果。
文章從特朗普政府大幅抬升對台關稅從10%至20%說起,在一開始即開門見山直言不諱指出,在特朗普第二任期所有遭到負面影響的政體中「台灣名列前茅」(Taiwan ranks near the top of the list),而賴清德政府在這一過程中則「為如何應對後全球化時代的美國提供了近乎完美的反面教材案例」(has created a nearly perfect case study for how not to handle the post-globalist United States)。
文章說,這次對台關稅調升正與賴清德原計劃過境美國紐約被迫取消的時點重合。原本賴清德計劃訪問拉美,過境紐約,但此安排遭特朗普「親自否決」(decided by Trump himself),導致整體行程取消。賴清德外訪行程被取消後,外界雖多將此解讀為特朗普希望專注與中國的關稅談判,並為即將舉行的中美元首峰會讓步,但惠頓認為台灣的問題遠比中美關係和雙邊峰會來得更深遠與棘手。他直言「台北所處的悲慘的處境由來已久,難以輕易扭轉。」(The lamentable situation in which Taipei finds itself goes back years and cannot be easily reversed)
惠頓進一步分析指出,賴清德失去特朗普信任的原因之一,是後者去年贏得總統大選後未主動致電祝賀。文章對比蔡英文在2016 年特朗普當選後主動致電並與特朗普成功通話成為台美歷史上少有的外交突破,批評賴清德與其外交團隊對特朗普缺乏理解與政治判斷,僅以發言人聲明形式應對而不是直接打電話。說「這種做法令熟悉華府事務的人感到錯愕,也與四年前台灣官員對拜登上任時的積極態度形成強烈對比。」
惠頓在文中還特別點名賴清德的副手蕭美琴,形容她是「外交失誤的代表人物」,說蕭美琴曾在《華盛頓郵報》撰文支持拜登對烏克蘭的援助,被台灣總統府曾宣稱為「華府最具影響力的大使之一」。但在特朗普的支持者眼中,這種「覺醒派外交」被視為不必要且具風險的立場,隨著特朗普重返白宮,這樣的評價不但荒謬,也完全無法說服現實特朗普政府當局。惠頓在文中在文中指出,時局已經發生轉變,但是賴清德卻仍延續蕭美琴所主導的親民主黨外交方向,並於7月會晤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主席Damon Wilson。而該基金會曾長期妖魔化特朗普,甚至有董事將其比作希特勒與斯大林,進一步凸顯了台美價值觀的分歧。
在特朗普最關注的芯片問題上,惠頓不僅援引特朗普大選期間和當選後對台灣竊取美國芯片產業與技術的露骨批評,認為芯片更不足以讓特朗普「保衛台灣」,更一陣見血指出「與其說台灣是對抗中國的資產,不如說它在多數關心外交政策的美國人眼中被視為一種負擔。台灣不僅可能將美國捲入一場不願參與的對中戰爭,美國社會對台灣也缺乏文化上的認同感,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必須保衛』的對象。」
惠頓在文中還指出,特朗普對台灣軍費支出也感到不滿。特朗普及其國防顧問 Bridge Colby曾建議台灣應將軍費提升至GDP的10%,但台灣從未出現是否達成此目標的公共討論,更遑論政策規劃。台灣雖聲稱將國防預算提升至3%,但在賴清德主政期間仍出現削減軍費動向。
在內部政治層面,惠頓指出,7月26日民進黨發起的多項罷免案失敗進一步削弱賴清德的政治正當性。惠頓認為,賴清德僅靠對中強硬與操弄統獨議題,無法解決人民對經濟與民生的不滿,逐漸失去選民信任。同時,民進黨對經濟關鍵議題缺乏具體響應,包括移民政策鬆綁、企業監管簡化、降低能源成本等。
此外,惠頓還指責了賴清德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抱怨台灣對美農產品仍設關稅與審查障礙,令美企無法進入台灣市場。甚至在兩岸投資上,惠頓也不客氣的指出,台灣更是對中國資金全面封鎖,即使未涉國安疑慮,反映出台灣政策僵化,造成資金流入受阻。惠頓認為,民進黨政府把外交與對美關係過度建立在文化立場和政治表態上,卻忽略了具體成果,讓台灣在特朗普陣營眼中變得「不值得投入支持」。
惠頓甚至還揭露賴清德政府「買通特朗普」外交策略的失敗,指賴政府為緩解與特朗普政府的矛盾,台灣駐美代表處自5月起每月斥資6萬美元聘請公關公司 Ballard Partners負責對美遊說。但此舉不但無效,還被特朗普陣營視為「外交上的侮辱」 。惠頓強調,台灣過去過度倚賴與民主黨互動,錯估共和黨在當前局勢中的主導地位,使華府對台灣的誠意與戰略眼光產生嚴重懷疑。惠頓認為,台灣面臨的問題,並不僅是外交挫敗、防衛不足或錯誤承諾,更在於根本未試圖認真處理這些問題,也無法理解、對應美國正在崛起的新右派浪潮。這種缺陷,無法透過砸錢請遊說公司,或邀請失去影響力的前官員來台接受榮譽勳章加以彌補。
通觀全文,不難發現該文所以很快在台灣引發轟動,並讓綠營急忙「消毒」應對的原因。
儘管該文只是一些現象的羅列,所言問題及剖析難言有深度觀察與思考能力,甚至還有很多荒謬之處。如,賴清德在特朗普當選後未給特朗普打電話,連台灣媒體與評論者都指出,賴清德不是不想與特朗普通電話,而是台灣根本就缺乏直通特朗普的溝通渠道,與美國當選總統的電話不是想打就能打。特朗普在第一任期當選時還是素人一個,對中美關係和台灣在中美關係中的敏感性缺乏認識,才稀裡糊塗接了蔡英文的電話,引發軒然大波。所謂外交突破不過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政治投機。經歷過第一任期的打磨,特朗普已經認識到台灣問題在中美關係中的分量,儘管他仍然會用台灣做棋子敲詐中國,但為了中國這張「辦公桌」,已經不會再為台灣「筆尖」火中取栗,上台灣說客的當。
再比如,所謂台灣應該按照特朗普要求,大幅提高防務預算至10%,通過增加軍費開支和從美國購買武器以強化與大陸的軍事對抗能力並投特朗普所好一說,評論認為他不僅有兜售美國武器的嫌疑,而且還不瞭解兩岸之間的軍事實力對比,不知道中國大陸的軍事領先程度已經遠不是台灣投入多少軍費能追平的事,購買多少美國武器就能抵抗,顯得非常無知。
但是,文章所述,幾乎戳中了賴清德政府從經濟到政治,從對美關係到兩岸政府的,從大熱的關稅戰到台灣最驕傲的芯片等所有疼點。甚至連一些平常人們注意不到的地方,如雇傭親特朗普政府智庫為台灣公關卻弄巧成拙,都給暴露了出來。其中一些一陣見血的評論,如「與其說台灣是對抗中國的資產,不如說它在多數關心外交政策的美國人眼中被視為一種負擔。台灣不僅可能將美國捲入一場不願參與的對中戰爭,美國社會對台灣也缺乏文化上的認同感,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必須保衛’的對象」,更是讓一直試圖營造美國會保衛台灣假象的民進黨政府坐立不寧,因此,民進黨政府不得不調動媒體資源急忙應對。
美台關係歸根到底是一種類似於主、僕結構的不對等關係,長久以來,台灣已經形成了對美國的深度精神依賴,深恐自己被美國拋棄。因此,台灣不管政界也好,民間也罷,對美國對台關係和有關涉台評論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極為關注。尤其在兩岸關係緊繃,中國大陸的統一步伐不斷加快,特朗普卻對台灣百般不滿,且明顯更樂意與中國大陸領導人通過談判交易解決問題的情況下,惠頓這個已經過氣的邊緣化政治人物的一篇文章,在台灣能驚起波瀾,就不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