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重生】九度戒毒 中三輟學毒販變社工 輔導癮君子變舍監

撰文:賴雯心 蔡正邦
出版:更新:

在黑夜裡闔上眼睛,我們知道自己總能看到早上的光明;但戒毒人士被黑暗的過去纏繞,就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毒品的陰霾。在絕路裏,他們還能指望誰,可以指望些什麼?
鄭明輝,今年四十出頭,現在是一名註冊社工,平日在香港戒毒會以同路人的身份分享,負責協助及輔導戒毒人士。曾經,幼時他與家人因為學業問題不和,中一便開始離家出走,與街童為伍。14歲懵懂少年時,未懂得拒絕朋輩的要求,又對毒品好奇,認為自己可以隨時「斷食」,自此開始吸食第一口海洛因(俗稱白粉),展開其十多年在毒海浮沉的生涯。

「我曾經以為,我呢一世都離唔開毒品。」孰料24歲時在美沙酮診所遇上一名退休社工,期間經歷令他成功戒毒,更用七年時間成功考取大學學位。得知自己被大學錄取的一刻,他坐在巴士上淚流滿面,腦裡幻想走上大學台階的畫面。人說人生如戲,無法掌控;他偏說人生一路走來,是盡其在我。

鄭明輝憶述,當年他的理想是成為一名職業運動員,惟家人強烈反對。自此,年幼的他開始離家出走。(蔡正邦攝)

十次出入監獄 反鎖房內逼戒毒仍不成功

談及過去種種,他說得雲淡風輕,但對於一個年輕小子,所有事情都殊不簡單。除了吸食毒品,他曾販毒、打架及偷竊,積累多次案底。14歲時因為藏毒被判入喜靈洲康復所,毒癮一起,他頭痛欲裂,胸中不斷傳來作嘔感覺,只能整夜躺在床上,仰望天花的吊葉風扇默默流淚。那是他首次萌生戒毒之意,但家人的不信任,令他失去動力。「當時我用廁所用耐咗,我媽媽就嚟敲門,問我係唔係又吸返毒。」因此,他找回從前一起吸毒的朋友,重投毒海。與家人的關係亦漸漸疏離,更似「斷絕關係」。

過了三年,17歲的他被黑白兩道同時通緝,最終被控販毒,鄭明輝指,當時他出入監獄十次,戒毒的心已漸漸磨滅,開始認為自己無法戒毒,更試過在出獄當日吸毒。他憶述,在獄中的探訪日,母親在薄玻璃的另一邊,拿起電話後不斷啜泣。為此,他試過將自己反鎖在房間內,將鎖匙交予朋友,嘗試戒毒但仍失敗。

以前嘅社會,好多時只能靠身邊朋友定位自己。當時對戒毒支援完全無概念。
鄭明輝
鄭明輝曾因手上的蠍子紋身,做功課時時被在旁的小孩指是「壞人」,令他心酸無比。(蔡正邦攝)

戒毒後重拾書本 七年間由會考8分至考取學士學位

一切恍如隔世,他慶幸自己24歲時,在美沙酮診所遇上戒毒會的社工,不想自己成為雙親的遺憾,他在社工的鼓勵下重燃戒毒的意志,最終在第九次嘗試時成功戒毒。其後,他返回石鼓洲戒毒所作義工,更毅然重拾書本,立志修讀學士學位。那年26歲的他穿起校服,身兼石鼓洲康復院義工及長洲夜校學生的身份,奔奔波波。每日放學必須摸黑走兩小時的山路,租坐小木艇返回宿舍,有次正懸掛三號風球,他在海中心漂浮三小時,仍未放棄。他曾質疑自己案底重重,未必有機構願意聘用,加上記憶力因毒品而衰退,旁人因他身上紋身投以歧視目光,感到灰心,但最終他成功考取五科會考8分成績,自修中六後,更獲理大社會工作高級文憑課程收錄。

修讀期間孜孜不倦,即使面對父親患癌的巨大壓力,他仍堅持修讀,最終在29歲時成功畢業;33歲成功入讀理大社工學位課程。鄭明輝指,戒毒期間最困難的,是與舊朋友完全割捨。「有社工同我講,戒得毒,就預咗自己會無晒所有朋友。」因為舊友多有吸毒習慣,戒毒者容易受影響重新吸毒。加上來自家庭的壓力及懷疑,容易令未下定決心戒毒的人士動搖。「但𠵱家諗返,屋企人有懷疑都係應該嘅。」透過與家人的溝通,一家人破鏡重圓。現在擔任輔導的角色,他呼籲戒毒的同路人堅持,雖然有時會看不到前路的希望,但社會的標籤是自己給予自己的,有需要應尋求社工協助,戒毒路從不孤單。

阿Ming在戒毒期間認識鄭明輝,兩人對戒毒者所需面對的心理關口記憶猶新,故此均希望在自己的崗位協助戒毒人士。(蔡正邦攝)

膀胱曾縮至益力多般小 戒毒者認識同路人成功戒毒

被鄭明輝引離毒途的阿Ming,毒齡長達二十多年,當初亦是受朋輩影響而開始吸毒,他形容自己當時幾乎嘗遍所有毒品,但受毒品影響,膀胱亦一度縮小至一支益力多般,每五分鐘便要上一次廁所。「淨係落樓下買個飯盒都覺得自己要賴咁。」故入康復所的初衷,本來只為「洗吓副偈」,其後當膀胱恢復七至八成,便再吸毒,甚至成為樓上夜總會的毒品拆家。一個月後,膀胱打回原形,他亦因為涉毒被警察拘捕,被逼轉入康復所。當時他經常要填寫工作紙,以反思自身行為,其中一條問題,令他決定洗心革面。「問我吸毒以嚟,得到啲咩同失去咗啲咩,諗返得到嘅都係短暫嘅快樂,但失去咗嘅嘢十版紙都寫唔晒。」失去親情、愛情和健康的阿Ming,加入戒毒行列後認識鄭明輝,慢慢找回生活的重心,現在為戒毒會的宿舍作舍監。

因為其案底,鄭明輝在註冊成為正式社工的時候面對重重難關,但他都一一捱過,更在讀書期間認識現時的妻子,重拾生活。(蔡正邦攝)

前線社工:隱蔽吸毒者難以定位

五月有戒毒人士因為多次欲戒除毒癮不果,懷疑不欲被毒品支配,在寓所內上吊身亡。對戒毒者而言,除了身體在戒毒期間會承受副作用,心理上亦會承受來自家庭及社會的多種壓力。現時坊間有兩大類協助濫藥者戒毒的機構,濫用海洛英的人士可前往美沙酮戒毒中心尋求協助,而濫用危害精神藥物,如氯胺酮(俗稱K仔)、大麻和冰的人士,則可前往每區的濫藥輔導中心。兩者均有社工、心理學家及醫生轉介服務,亦有義工向戒毒人士分享經驗,協助重建社交圈子。香港戒毒會的前線社工表示,許多戒毒人士由於負面經驗較多,大部分人未必相信自己可以戒毒,現時的資源未足以找出隱蔽吸毒人士,故戒毒人士的心態最為重要,「要行出嚟俾人幫。」現時亦有同路人為非華裔人士在戒毒期間作輔導,戒毒人士可以選擇適合自己的治療。

如任何人士需要戒毒服務,可聯絡香港戒毒會諮詢熱線2574 3300,或致電友CHANCE全方位戒毒治療外展服務5264 4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