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9月至11月，正值美國大豆收穫季。一般往年，美國大部分的大豆收成會最終去往中國。然而，今年自6月以來，中國卻暫停了對美大豆的進口。遲遲未到來的大豆訂單，讓一眾美國豆農倍感焦慮。
美國大豆主產區伊利諾伊州的豆農加夫納（Scott Gaffner）稱，「我們的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季節越往後拖，我們的損失就會越大。中國早該開始買我們的大豆了，但他們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任何動作。」

等不到的中國訂單

面對豆農遭受的打擊，特朗普（Donald Trump，又譯川普）於9月25日在白宮橢圓辦公室向媒體表示，政府打算拿出部分關稅收入，來補貼農民。但一位來自愛荷華州的農民在接受采訪時，猛批特朗普想出的「荒謬援助計劃」。他稱，「我購買的農業工具，大部分零件都是外國進口，我購買它們的時候就付了關稅。而特朗普現在打算用我的錢，將其返還給我，還將這筆錢稱為對農民的『緊急援助』？這簡直荒謬。」

許多美國農民在近3屆的總統選舉中，都是特朗普的堅定支持者，但隨着美國大豆最大客戶——中國，因關稅開始轉向購買巴西和阿根廷大豆時，曾經投票給特朗普的豆農們感到被拋棄。大豆問題突然間火燒眉毛，特朗普10月1日在Truth Social平台上發文，再次回應豆農的焦慮：「我永遠不會讓我們的農民失望！」「我愛我們的愛國者，每一位農民都是愛國者！」

圖1：去年８月及今年8 月巴西及美國對華出口大豆量

其中，貼文中還透露了特朗普計劃解決大豆滯銷的招數——將在4周後於亞太經合組織（APEC）峰會上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晤，屆時大豆將成為雙方討論的主要議題。特朗普或期望藉此與中方達成協議，以「讓（美國）大豆和其他農作物再次偉大！」

美國對華大豆出口因關稅凍結

數十年來，大豆貿易一直是中美農業合作的重要基石。自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以來，隨着進口配額的取消及統一徵收的3%關稅，美國大豆大量湧入中國市場。在特朗普於2018年發動首次中美貿易戰的前幾年，美國對華大豆出口量平均佔美國大豆總出口量的60%，但該佔比在2018年暴跌至18%。

雖然自2020年以來，中國在美國大豆出口中的份額在逐步回升，但仍未恢復到貿易戰前的水平。而到了特朗普重返白宮的2025年，這一比重再度面臨大幅下滑的風險。

圖2：2015-2024年美國大豆出口規模變化

在特朗普今年4月公布對等關稅時，美國大豆協會主席拉格蘭（Caleb Ragland）就曾公開發文表達過自己的擔憂：「去年，大豆是我家鄉肯塔基州第一大行作物。但今年春天我播種時，心中卻充滿了恐懼和不確定——誰會在十月收成時購買我的作物？」

拉格蘭的擔憂確實發生了。去年，美國向中國出口近9.85億蒲式耳大豆，佔該年美國大豆總出口量的51%。然而，今年1月至8月期間，美國對華大豆出口量降至僅2.18億蒲式耳，而6月、7月、8月的對華出口量則幾乎為零——中國停止了對美國大豆的購買。

巴西、阿根廷成替代選擇

中國在大豆進口方面的部署，也許早就有備而來。早在2018年中美貿易戰時，中國就開始轉向採購巴西大豆。如今隨着特朗普重返白宮、再度揮舞關稅大棒，巴西對華大豆出口也再一次迎來春天。即使中美貿易談判一切順利，美國亦已把對華關稅回調下去，但中國似乎在大豆問題上，不欲對特朗普手軟。

巴西外貿秘書處的數據顯示，今年1月至8月，巴西向中國出口創紀錄的24.74億蒲式耳大豆。佔巴西同期大豆出口總量的76%。光是8月份，中國就進口了佔巴西當月出口總量85%的大豆，同時暫停了美國大豆的進口，進一步鞏固了巴西作為中國首選大豆供應國的地位。

圖3：2024年中國五大大豆來源國之進口量與金額佔比

隨着中美貿易僵局持續時間越長，中國將大豆採購重心轉向巴西的趨勢就越明確。為了滿足中國龐大的大豆需求，巴西還推動了雨林砍伐，並改造退化的牧場，將額外7000萬公頃的土地用於農業生產，全面助力中國擺脫對美國的大豆需求。

不僅巴西，阿根廷也成為另一選擇。令特朗普政府尷尬的是，財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9月23日出席聯合國大會期間，手機被拍到與美國農業部長羅林斯（Brooke Rollins）的短訊溝通內容。短訊稱，在美國計劃向阿根廷提供200億美元貨幣互換額度之時，阿根廷取消了穀物出口稅，使得阿根廷成為中國採購大豆的另一極具吸引力選擇。

如今現況是，中國不愁沒來源，美國卻愁沒買家。

大豆成牽制美國一張「王牌」？

農業每年為美國經濟貢獻9.5萬億美元，佔全國經濟總產出的18.7%。農業部門直接或間接支撐超過100萬個美國就業崗位，其中大豆在產量和總產值方面，都僅次於玉米，可謂美國農業第二大作物，光是大豆出口就為農業、製造業、運輸業及相關產業創造超過23萬個就業機會。

不僅如此，特朗普所在的共和黨在美國農業帶享有廣泛支持，若大豆出口的打擊過大，可能使農民的政治支持出現動搖，對特朗普政府而言是一大隱憂。

此外，中國作為全球最大的大豆消費國，主要將大豆用於豬飼料、食用油及豆製品加工。然而，中國國內的大豆自給產量遠不能滿足龐大的需求，逾八成的大豆都需要依賴進口。如此龐大的大豆消費市場，使美國短期內幾乎無法找到像中國這樣的單一大豆買家。

且中國大豆進口一旦轉向其他供應國，短期內通常難以再回頭重新依賴美國供應。

加上農業市場的季節性，令大豆問題更顯緊迫感。隨着收穫季節臨近，倉儲設施中堆滿了滯銷的大豆，價格也會因存貨的堆積而面臨下行壓力。如果問題無法盡快解決，農民可能會被迫以大幅折讓出售作物，否則到冬季期間更要面臨高昂的倉儲成本。

如今，美國大豆價格已較前幾年下跌，而生產成本卻在不斷上升。因此，除非中美兩國達成貿易解決方案，否則美國數十萬農民將損失慘重。拉格蘭稱，自己仍深信特朗普關心農民，並「正在努力為這個國家做正確的事」。但他也強調：「我們必須確保自己能撐過這段艱難時期。」